程耀司醒后第二天,还是虚弱的像个婴儿,24小时,有20个小时都在睡。
带着大病初愈后的苍白单薄,覆了一层霜雪似的,林惊墨觉得他可以本色出演吸血鬼,一定能大爆成中年男流量。
也就是开玩笑这么说罢了。
这个样子的程耀司,她看一眼心就悬一下,始终没彻底安心,看着床上的他数次莫名其妙红了眼眶,他手心温度凉一点,也会让她如临大敌。
不过医生说他恢复的速度不慢,第四天就能下地了,弄了个轮椅过来代步,上午十点,林惊墨推他去阳台晒太阳。
许是刚醒的原因,程耀司人有点睡久了的那种懵,林惊墨把吸管塞到他嘴里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皱下眉,想吐出来。
也是他这场病林惊墨才发现他这个习惯,他不喜欢用吸管。
“嘴巴都要裂开了,你不喝我就偷偷给你涂唇膏。”林惊墨卡住他下巴不准他吐,涂唇膏这个行为他也很痛恨。
程耀司露出认命的表情看她一眼,林惊墨撤手,他悠悠喝水,精神头看着比之前好多了。
等他喝完几口,林惊墨把保温杯盖上盖子放身边,扭头看过去,是他侧脸,披着厚羽绒服,瘦的脸颊上肉都快没了,头上戴黑色毛线帽,林惊墨去捞他的手,然后被反手握住。
暖的。
她想了想,还是把疑惑问出口:“你做过结扎?”
他前几天昏睡的时候,林惊墨去买了验孕棒,没怀,她没当回事,但昨天陈为清把他过往病例拿来给她看,林惊墨发现他大学时候的结扎记录。
“嗯。”程耀司低下头看她,承认的特别爽快。
“那你还……”林惊墨没说完,她说得是俩人少有的两叁次做措施的经历。
程耀司秒懂:“结扎不能保证百分百安全,你希望我戴我没意见。”
狗屁的没意见,林惊墨内心吐槽一句,但重点不是这,她坐到他对面的休息长凳上,一只脚踏着轮椅前面的横杠,把他往自己跟前拉一下,歪着头,慢吞吞说:“我觉得你不想要小孩子。”
程耀司不答,他反问:“你想要?”
“是我问你。”林惊墨稍微用力拽了他的手表达不满。
程耀司看着她几秒,然后视线越过她的头顶往外,今天天气真的很好,碧蓝的天空里悠闲挂着几朵云,飘散的轨迹清晰可见,倒映在他瞳孔里。
深深看一眼,又回到她脸上:“跟你讲讲我家里的事情。”
除了程耀宁外,林惊墨对他家的了解还真不多,大致印象,程家是一个庞大的家族,某种意义上还带着封建残留的腐朽余味,所以他这么讲,林惊墨一下来了兴趣,虽然她不知道这怎么能拐到他不想要小孩这件事,但大概里面有某种联系,她往前趴,另一只手撑脸,摆出倾听的姿势。
可程耀司好像还没做好准备,他像第一次上台演讲一样,因为这些话没对任何人说过,态度陌生,语气陌生,不知从何而起,停了好几秒,才继续:“我父亲那一代,兄弟姐妹很多,所以我的表兄弟姐妹也很多,我爷爷想法老派,觉得只有儿子才能坐那个位置,我父亲偏偏没有儿子,所以程远就是这么来的。我妈生我的时候已经快四十岁,她身体不好,生完我之后掏空了根基,我小时候印象最深的,就是餐盘上各种各样的药盒。”
他语调还算平稳,但林惊墨已经皱起眉,捏住他的手。
“我父亲没什么本事,但爷爷对我还不错,那种不错,就是挑选到好苗子的不错,我跟父亲不亲密,我妈人很寡言,跟另外的所有人,都是竞争关系,小时候被投过毒,被绑过架……”
林惊墨没有打断他,但眼睛里已显出不忍和疼惜的神色。
他继续讲:“以前程家没有现在这么低调,我那次被绑架后才谢绝了所有公众曝光。而我爷爷随后也查出来,给绑匪消息的是我一个婶婶,她的儿子原本是我爷爷最喜欢的,但介于我刚被绑架,有没有心理创伤,会不会影响以后的智商都要长期观察,所以她的儿子依然很重要,我爷爷没动她。”
“你知道,这样的家庭里每个人都会一项生存本能,就是没有爱也能活。”
程耀司一直是这么觉得的,后来他喜欢上顾慈恩,这种本能退化消失不见了,人可以在黑暗中生存,但那是在见过阳光之前。
“还有一件事我没跟你讲过,之前我在瑞士预定过安乐死,到四十五岁就去执行,这样的人生,我觉得没必要延续给下一代。”
“那现在呢?”林惊墨一直听着,听到这,她抽一下鼻子,没功夫追责他到底隐瞒自己多少事儿,心里全是酸疼的情绪,哽着开口问。
以前总觉得这个人瞎矫情,那些一闪而过的脆弱和阴沉不知道给谁看,从没想过他生下来就在一个人性搏杀的丛林,伤口都在内里。
程耀司当然看出来了,伸手揉她一下脸:“你看过我的病历,从预约医生没看出点门道?”
哦,从警局出来跟厉铭泽干完那一仗后,程耀司的病历本上预约的都是全球顶级脑科医生,那医学界泰斗开会的架势真的是怕死得不行,只不过没来得及解决,炸弹就爆炸了,信也没从银行保险柜拿回来,才叫林惊墨知道了他的神经病打算。
所以四十五岁安乐死什么的肯定都取消了,可林惊墨问的是另一样:“我说孩子。”
“看你的意愿。”
“打什么官腔?”林惊墨敲他膝盖。
这人讲话不干脆,林惊墨明白了:“你还是不想要。”
虽然她也没有说必须生的意思,而且,如果他敢跟自己催生,她也肯定会对他灵魂教育一番,可“不想要”这种态度竟然是他给摆出来的,林惊墨那种叛逆心理就起来了。
你tm居然不想要我的孩子?
眼睛也眯起来了,心里还有点小受伤。
程耀司看她到炸毛边缘,人都从椅子上直了直背,终于开诚布公:“我有点阴影。”
“因为你妈妈?”
“嗯。”
要炸的毛瞬间被捋顺,林惊墨看他,站起来在他面前转一圈,说:“我特别健康,你活几岁,我陪几岁。”
最动人的情话不过如此了。
最后决定,林惊墨大学毕业,程耀司就去做复通手术。
……
但程耀司有一句话说对了。
结扎并不是百分百安全。
林惊墨大叁下学期,这天帮老师看大一学弟学妹们的课堂外作业,晚上七点半才完事儿,她收拾完东西,一瞅手机上程耀司发来的地址,小跑着过去找他。
她大叁下学期在学校时间很长,基本上每个月都有十几天时间来上课,除了表演系课程,导演系和数学系也会去旁听,导演系不用说,是她现在本行需要,数学系听的是跟四维空间相关内容,同样为了刚刚杀青的新电影。
这样一来,半个学校的学生都见过她,一开始还新鲜,呼朋唤友的来看她,网络上到处都是她在学校里的路透图片,后来成习惯,学校领导也训示了一番,林惊墨才不被当成猴子围观,偶尔不用戴口罩也行了。
地址在篮球场旁边的便利店,这一路没招太多回头率,到地方林惊墨没看见人,手机抵嘴边还没问,叮一声他先发过来一张图片,视野很明显是旁边篮球场看台。
呦,还挺有兴致的。
转身去便利店买了瓶水,然后去篮球场,在左边看台最后一层,林惊墨看见了单独坐在那里的程耀司。
穿黑衬衫,黑西裤,手肘抵在膝盖上,眼睛看着篮球场上的叁对叁,被篮球场上的大灯一照,真的是人模狗样。而前面或坐或站的小女生,除了也在看球场上挥洒青春的男生外,时不时压抑着激动往后面偷偷瞧,还有那么一两个佯装自拍,但那个角度,那个位置,很明显是在拍程耀司。
啧啧,在鲜嫩的男大面前,竞争力还是很强的嘛。
林惊墨站在球场门口欣赏比较一番,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男人是最帅的,这时,程耀司的目光挪过来,俩人对上,于是很多学生顺着他的视线也发现了林惊墨,俩人对望的内容明显关系匪浅,立刻反应过来这个球场最后一排气场强大逼人的男人就是林惊墨老公,一阵议论和喧闹响起,影响到球场上打比赛的男生,传球间隙频繁往这边撂眼神。
程耀司没有起身的意思,林惊墨对自己引起的骚乱充耳不闻地朝他走过去,从侧面跨阶梯,到最后一层时场上的球赛停了,她晃着手里的矿泉水瓶子。
到跟前,程耀司随手接矿泉水,帮她拧,拧开了,她人也在旁边坐下,又拿过瓶子先喝一口,盘腿,问:“怎么想起来看人打篮球了。”
等坐正就看见下面什么情况,刚才就蠢蠢欲动的手机现在是明目张胆地对着拍,林惊墨其实习惯了,但怕程耀司不习惯,她对着下面的男生女生做了个嘘地手势,双手压空气,示意他们把手机放下去。
都挺听话,林惊墨这么个动作出来,也就不拍了。
这时程耀司开口,没回她上一个问题,他刚从球场收回视线,手扣在她腰后,说:“认识?”
“谁?”林惊墨不明所以,但很快知道了他的意思,球场上几个男生都在往这边看,但有一道眼神最特别。
眼神的主人长相也是出众,痞帅的那款,眉尾剃了两道,又野又酷,看台上大部分女生都是冲他来的。
他叫什么林惊墨没记住,“不认识,但他在追我。”
而且手段还挺高。
程耀司的手就是一停,然后瞥她握着矿泉水的手,上面的婚戒亮闪闪。
林惊墨咽口水,瞧他表情,对他如此赤裸裸的怀疑行为嗤之以鼻:“程先生,我名花有主的事情只有月球人不知道。但是,我,漂亮学姐,还是结了婚的少妇,女明星,你懂不懂这有多刺激。”
她声音压得低,“不要以为只有你为爱牺牲,我拒绝的诱惑也很多好吗。”
程耀司倒没这么以为过,但他现在也有点头疼了,因为林惊墨说得那些听起来确实挺刺激。
撬墙角这事儿,他最有发言权。
没什么大学回忆了,放眼望去全都是虎视眈眈要侵占领地的雄性,头疼。
不过幸亏,林惊墨大四基本上就不用来学校了。
程耀司一拍她后腰,这下准备离开,林惊墨还没接收到他的意思,先被人叫住:“学姐,能帮个忙吗?”
林惊墨抬眼,对面的男生刚还在球场,林惊墨看他有点眼熟,猜:“表演系的?”
“对,大一。”男生一看就是表演系学院派老师最喜欢的那种端正脸,浓眉大眼阳光型,笑起来有点腼腆。
林惊墨对自家系学弟还是得照顾一点,礼貌地问他:“什么事儿?”
“我们刚有个队友被走了,能不能借下姐夫顶下半场,就叁十分钟。”男生说到这才看程耀司,就这一眼飞速过,林惊墨懂,程耀司不刻意表现出好接近的时候,随时随地都是叫人不敢造次的气势,所以这男生的提议也是蛮大胆,但他聪明,不问程耀司,跑来问林惊墨。
至于原因到底是什么……
球场里追她的那个男孩默不吭声地看着这儿,篮球在他手上一下一下转,姿态挑衅地挺直接。
林惊墨恍惚想起来,这人好像是国外交换生来的,外籍,混四分之一血,所以对程耀司的背景没啥了解也说得过去,所以整场就他不把程耀司放在眼里。
怎么说呢,还……还挺有趣。
放在男孩身上的目光超过了叁秒,腰上又被他紧一下,程耀司问面前的学弟:“你跟谁一队。”
学弟连忙朝下面另一个男生一指:“他,穿红色运动服的那个。”
男生神色紧张地望着。
林惊墨扯一下程耀司,看他:“你真去?”
程耀司贴她耳边说:“上次是不是讲想看我打篮球。”
“这么多人,你输了怎么办?”林惊墨的想法很实际。
没见过他打篮球,不知道实力如何,但那男孩刚刚几次进球看起来技术都不赖。万一程耀司输了,她可拦不住视频在网上传播。
而他更实际,也更小声:“输了今晚你在上面。”
林惊墨瞪他,他起身,学弟朝着球场比“ok”,一阵“wow”声中,程耀司牵着林惊墨往下面走。
……
程耀司上场了。
林惊墨坐在第一排看。
他跟另外两个男生站在一起说话,大概是沟通简单的策略,一边说,一边往手肘挽袖子,露出缠绕青筋的手臂,除了身上精英范儿的服装让人轻而易举能发现他跟其他人的不同外,气场的绝对压制也是不容忽视的一方面。
夜晚,闪光灯的咔嚓声随着议论声沸沸扬扬渐起,而到了这会儿,林惊墨再说不能拍没用,因为篮球场周围已经来了太多无关紧要的人,一个个围着,里叁圈外叁圈的,甚至还有没离校的老师。
林惊墨手抚着瓶身,肩膀忽然被轻轻拍了一下,扭头,一个扎丸子头的女孩举着手机小心翼翼问:“学姐,能不能合照?”
林惊墨再侧眼,后面坐着的几排学生都在看她,她往身后一靠,笑着说:“能啊,拍得不好看不准发微博哦。”
一下都激动坏了,欢呼着往她旁边来。
本来以为就围着她的这几排人拍,结果林惊墨一表现出愿意的态度,这一块儿看台都一拥而上,球都还没开,先哄闹着拍了好几张七八十个人头的大合照。
程耀司抽空往这边看一眼,有个男生突破重重阻碍跨栏似的冲到林惊墨跟前半蹲,但又不敢贴太近,姿势凹地特风骚。程耀司挠一下额头,林惊墨对他笑眯眯耸肩——
早说了我身边全是诱惑。
合照拍完,球也开了。
程耀司先进两分球。
追林惊墨的那男孩估计没想到程耀司挺能打,原本挑衅悠闲的表情变得严肃,中间跟队友交换个眼神,开始搞针对,已经看见他跳起来进球了,仨人还要夹击着撞过去,当然,另外两个到底顾忌他身份不敢太过分,实际伤害都是林惊墨的追求者在操作,程耀司被撞地一晃,落地不平稳,扭头不带温度的看他们。
妈蛋,兔崽子们欺负谁男人呢!
林惊墨心里骂,表面高冷,情绪一点没上脸。
程耀司打篮球的时候很专注,全程没往林惊墨这边瞅,不炫技也不耍帅,完全实干型的猛进球作风,十分钟过去,他一个人抗了二十分。
但帅这个东西是客观存在,篮板下上篮的时候一次没中,两次没中,他抢地很快,跳跃更快,完全不给别人摸球的机会,仿佛都不需要思考的进攻,果断又干脆,第叁次把篮球稳稳当当扣进去,落地,转身,跟自己同样打嗨了的新队友碰一下肩膀,亮晶晶的汗液在敞开的衬衫领口里泛着光。
中间传球,曲腿弯腰,双手朝对方做要球的姿势,砰一声到手,仍旧是没有任何思考的跳转身投球,衬衫收在腰带里,半空中的身影像一头敏捷的黑色猎豹,拿到叁分,后退步,这时候才扭头看林惊墨,但视线的停留时间不长,眼神劲劲儿的,很快又转过去。
实在是……
林惊墨手指在看台长凳的椅子上划拉,不行了,被帅的心口痒。
完全理解了高中的时候女孩子为什么那么喜欢看男孩子打篮球。
剩下五分钟的时候,程耀司那队已经稳赢了,林惊墨却一阵心浮气躁,觉得自己真是没出息,竟然被程耀司帅到胸闷,仰头喝一口水,微凉的液体顺着食道滑下去,紧接着凉气入腹……林惊墨皱眉,有点难受。
反胃的感觉来得太快,林惊墨没忍住,捂住嘴的同时对着旁边弯腰呕,但什么也吐不出来,她正兀自难受着,周围学生群里有人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我靠!”,紧接着大家都从这短促的感叹词中明白过来什么,低呼阵阵,林惊墨愣住。
程耀司从球场快步下来,林惊墨那时候也抬起头,脸上的表情真的是精彩的一言难尽。
程柏昱小朋友的到来就这么还没有经过医学确定的时候,便在几百人的围观下顺着网络公告天下了。
俩人的第一个孩子,程柏昱,林惊墨怀他六个月的时候,先起的名,柏字辈,男孩叫昱,女孩叫晗。
程柏昱早熟,但两叁岁那会儿也问过诸如“我是怎么来的”这种问题,林惊墨每每回答,你是爸爸打球赢了的奖励,程柏昱深信不疑,抱自己的小篮球给他爹,要他爹再给他赢一个妹妹,他爹扭头抱林惊墨,对着吱哇乱叫表达不解的程柏昱留一句:
“给你赢妹妹。”
番外——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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