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生活,一成不变,变的是人心。
宋玄青戳穿了顾白衣,但顾白衣并未戳穿宋玄青,两个人之中,总要有一人示弱,而那个人只能是她,“臣妾替两个孩子,谢过皇上。只是……太后娘娘那头惦记着,臣妾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由着太后娘娘做主。”
“朕知道。”宋玄青当然明白。
太后将未了的愿,都放在了孩子身上,自然是要盯着两个孩子不放的,而且太后性子执拗,宋玄青是不可能与太后叫板的。
明明是夫妻,可在人前却不得不刻意疏离,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中间隔着祖宗规矩,不可能像关起门来那般亲昵。
“皇上!”海晟行礼,“御史大人在御书房那头等着,您看……”
宋玄青瞧了顾白衣一眼,“朕晚上再过来,你莫要太累着。”
“是!”顾白衣行礼,“恭送皇上。”
目送宋玄青离去的背影,顾白衣眉心微凝,定定的站在原地很久。
“主子是担心傅家兄妹二人?”二月低声开口。
顾白衣叹口气,“身为帝王,可睥睨天下,却过不了心里那一关,你说这可不可笑?”
二月不敢吭声,她到底只是个奴才,哪敢在背后非议帝王,不要命了吗?
“原来幼时之事,真的能影响一生。”顾白衣委实感慨。
宋玄青与太后相依为命,靠着太后的步步谋划,和他自己的隐忍,才能走到今日的地步,也是因为从小见惯了世态炎凉,和勾心斗角,让他将自己珍视的人和物,都视作了私有物。
“主子,天凉,进去吧!”二月轻唤。
顾白衣转身往殿内走,“所以我不愿自己的儿子,走他父亲的老路,成为那样一个,心里有缺陷的人。”
“主子,慎言!”二月委实吓着了。
主子素来谨言慎行,今日不知怎么了,一句比一句更甚,若是这些话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还不知要惹出多大的嫌隙。
寝殿内,静悄悄的。
两个孩子围拢在宋睿的床前,细心的照顾着宋睿,时不时的探他的额头,勤换他额头上帕子。
明江行礼,“皇后娘娘?”
“他们很好,是不是?”顾白衣开口,数日来总算展露了一丝欣慰的笑意,发自内心的平静与幸福。
明江颔首,“是,傅姑娘很是仔细,比奴才这粗手粗脚的,不知好上多少倍。”
“这丫头,是个心思细腻的。”顾白衣望着傅子音,只觉得越看越喜欢,“瞧着那神情,倒是像极了月儿。”
明江知道皇后与元禾公主之事,虽然奴才们不敢明着说,私底下也是传过些许的,知道那么一点不似内情的内情。
“皇后娘娘,主子肯定会没事的!”明江行礼。
顾白衣没说话,只是不远不近的站着,瞧着两个小的时不时交头接耳,时不时的对着宋睿嘀咕,但照顾人的活……半点都没落下。
寝殿内,似乎已经不需要人伺候了,顾白衣吩咐了两声,转身出了寝殿,留着明江在旁瞧着,若有什么事儿,可直接去请太医。
“姨娘走了。”傅子音小声的说。
明江行了礼,退到了门外候着。
“现在殿内就剩下咱们两个,可得小心点,即便在没有人的地方,也不能放松警惕,知道吗?”
傅子宁小声的叮嘱,“宫里不比外头,没人能保护咱们,就算姨娘和外祖母加起来,也抵不过一个皇帝。”
傅子音面色微慌,“那便是哥哥说的,宫中的老虎吧?便是因为如此,才会让小白宁愿逃离,也不愿继续待在宫里。”
“嘘!”傅子宁龇牙,“会杀头的。”
傅子音骇然捂住自己的脖子,“哥哥,我不想死,我害怕!”
“不怕,哥哥会保护你!”傅子宁叹口气。
蓦地,床榻上传来幽幽声响,“我也会保护你!”
两人愕然愣在原地。
“嘘!”宋睿音色孱弱的皱了皱眉。
两个孩子当即了悟,快速看向门口,确定没人看着,也没人发现,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你装的?”傅子宁恍然大悟,“还真行,装了这么久都没醒,真以为你醒不来了。”
宋睿躺在那里,“宫里的太医不敢生事,就算知道实情,也不敢说我装晕。不然的话……欺君之罪先扣他自个头上。
我身子有余热是事实,浑浑噩噩也是真的,太医就半真半假的说着,开一些温补疗养的药,吃不好也吃不坏。”
“原来如此。”傅子音撇撇嘴,“比起我姥爷的医者仁心,真真是差了太多。”
宋睿勾唇冷笑,“中庸之辈,你还能指望他们做什么?上头,有我父皇压着,不说真话,不说实话已经成了他们的日常。只是……”
他顿了顿,指尖微微蜷起,思虑了片刻,伸出食指轻轻勾了勾傅子音的手,“没想到,你们真的来了。”
“你都这样了,我岂敢不来,万一……”有些话,终是不吉利,不可说出口,傅子音将话咽了下,瞧着他不安分的手指,用修剪得极是圆润的指甲,将他的手指戳了回去。
宋睿皱眉,瞧着她一下下的戳着他,将他的手推回一旁,只得幽然叹气,“这么远过来,吃了不少苦吧?”
“知道就好,还敢装睡!不早早的起来,尽尽地主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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