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天刚到榕城?”车上,洛易问何抒图。
“啊?嗯,刚到。”何抒图有点心虚,不过她也不算瞎扯,她的确昨天刚从九寨沟回来。
“榕城这边的天气还习惯吧?这儿经常下雨。”
“挺习惯的。我好歹也在黛山待了四年,而且淞市气候也比较潮湿,每年6到8月的梅雨季,衣服都晾不干,不比这里好多少。”何抒图笑道。
“是吗,那你觉得榕城怎么样?”
“挺好的啊,我觉得榕城特别宜居,而且美食特别多!真的,路边随便进一家店,味道都比淞市某些名气很大的网红店好!”
“哦,是吗?你才吃了几家?”洛易笑道。
“啊,哈哈,我昨天晚上出去随便吃了点,味道真是太好了。”何抒图尴尬地笑笑。险些说露嘴。
她无法向他解释心里那些幽微的情绪,要是被他知道她为了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编瞎话,一定会显得很自作多情吧!
车子接近了学校的东大门,何抒图按下车窗,抻着脖子向外面看。
黛山这些年一直在搞城市建设,变化很大,刚才在路上她都不怎么认识了,直到接近学校东门,熟悉的感觉才慢慢回来,
东门的菜市场是居民买菜常去的地方,依旧热闹非凡,然而接近校门口的好几家小吃店却都关了,但招牌还没拆,估计没了学生也没人来接盘。
“啊,知味冒菜居然还开着!”何抒图很兴奋,这家店味道非常好,她以前常去。
“还有夜抄手……不过已经关了。”何抒图有点小失落,她还记得夜抄手家的泡菜特别好吃,老板腌说腌泡菜的秘籍是往泡菜坛里放一串葡萄。
东门因为离图书馆比较近,她和洛易以前图书馆上完自习出来,常常跑到这边吃饭。
何抒图以前一直留着长发,如今却把头发剪短到了锁骨上方。她的头发接近栗色,并非纯黑,这种发色的人皮肤一般也白。
洛易看着她偏过头去露出的细白的后颈,悄悄把车速放慢。
车子在学校门口被门卫大叔拦了下来。
“喂,学校关了,不能进。”
何抒图见状,对洛易一笑,“交给我。”
她下了车,对门卫大叔甜甜一笑,“师傅,我们以前在这读书,从很远的地方开车过来的,想回学校看看,可不可以放我们进去嘛?”
大叔朝车里看了一眼,“那你们怎么证明是这里的学生呢?”
“您等一下哈,我给您看一下以前的QQ群。”何抒图掏出手机翻找大学时的班级群。
她上大学那会儿微信还不怎么流行,班级或者学校活动都是用QQ群。她已经好久没登过QQ了,密码都记不大清楚,连输好几遍都显示密码错误。
“看这个吧。”洛易把手机递给来。
何抒图接过他的手机,愣了一下。
那是一张他俩大学时的合照。
那时候临近毕业,他们穿着学士服在学校门口拍的,背景是主席题名的学校大门。
照片里的两个人亲昵地依偎着,很是登对。
谁都没有想到,就在这张照片拍摄几天后,他们分手了。
何抒图以前的那个手机丢了,当时拍的好多照片都找不到了,包括这一张。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洛易还留着这张照片。
何抒图接过手机,指给门卫大叔看,“师傅,您看,这是我们以前在学校拍的照片。”
门卫大叔看了眼照片,又分别看了看他们,点点头笑道,“那你们进去吧,坚持这么多年不容易啊。”
“嗯,谢谢师傅。”何抒图腼腆一笑。
回到车上,何抒图感觉脸有点发烫,不敢看洛易,也不敢问。
洛易把车子开进学校东门的停车场,两个人下车走路。学校不大,慢慢逛最多一个小时就能逛完一圈。
何抒图和洛易沿着学校的砖石路面走着,洛易很自然地走在她外面。
这么多年了,习惯还是没变。
这么多年了,不知道有没有另外一个女孩,走在他的里面。
熟悉的图书馆、教学楼、操场、银杏树……记忆翻涌成雨。
何抒图故作惊喜掩饰想哭的心情,“哇,图书馆,行政楼,枫林桥……”
谁曾想,毕业一别,物是人非,再见竟是五年后。
学校在,洛易在。
可是学校里没有了学生和老师,洛易也不再是她的洛易。
洛易没怎么说话,可何抒图能察觉到他情绪的起伏。
有几次,何抒图恍惚看到洛易抬手擦了下眼睛。
她不敢看他,她怕真的看到洛易的眼泪。
那她一定会奋不顾身地扑向他,抱住他,哭着跟他说,对不起,我也爱你。
她假装没事地猛拍照片和视频,一边往大学室友群里发,笑说,“我发给絮絮她们看一下,让她们羡慕羡慕。”
他们在学校慢慢转了一圈,天也渐渐黑了下来。
两人打算找家以前的店吃饭,不出意外地发现学校里以前常吃的店果然都关了。
不过星耳山烧烤店门口贴了一个很大的告示,说新店搬到了黛山小吃街,欢迎广大学子前去品尝。
星耳山烧烤开在男女生宿舍楼之间的山坡上,路不好走,蚊子又多,但烧烤的味道很好,特别是他们家的烤五花肉,当年是不少学子的心头爱。
每逢毕业季,星耳山尤其热闹。
甜甜的烤五花肉,配上一壶热热的煮啤酒,送走了一个又一个人的青春。
三年前,这家烧烤店上了央视的一档美食节目,名气大涨,这才能在学生走了以后还能生存了下来。
洛易问她,“去吃星耳山?”
“嗯,走吧。”何抒图同意。
他们惊喜地发现,新店除了地址变了以外,其他什么都没变,老板还是记忆中那幅笑呵呵的样子。
老板估计招待过不少来怀旧的校友,一看见他们就上来亲切地招呼着,“来啦?菜在屋里头,进去挑吧。”
这地方是旅游景区,现在不是假期,客人很少。
何抒图惊讶地发现,这家店的菜单居然都没变,连五花肉串在冰柜里摆放的顺序、位置都和当年一样。
她和洛易一起挑串儿的时候,有种极不真实的感觉,此时此刻和她的记忆重合了,她仿佛是在四年前一个寻常的日子,放学以后和洛易一起去星耳山吃烧烤。
他们点了当年最爱吃的几样烤串,又要了一壶煮啤酒,特意叮嘱老板,要蛋花的。
这个只有以前的学生才知道,啤酒煮沸以后往里面打一个生鸡蛋,做成蛋花啤酒,好看又好喝。
“嗯,这个味道还和以前一样,好好吃!”何抒图咬了一口烤五花肉,满脸的幸福感。
她给洛易和自己倒上煮啤酒,端起酒杯,“洛易,我敬你,谢谢你今天陪我来逛校园,特别开心。来,致一下青春吧!”
洛易跟她碰了碰杯,喝下一大口啤酒。等他放下酒杯的时候,何抒图还在仰着脖子喝呢。
何抒图喝完一杯,见洛易杯子里还剩大半杯酒。她觑着他的酒杯,有些不满,“你养金鱼呢?这个得罚你一杯啊。”
说着,她给洛易斟满,顺手也给自己倒满。
洛易无奈,举杯一饮而尽。
两人聊起了从前在学校里的事,以前的同学,还有在黛山吃过的那些店,不知不觉又干了好几杯。
晚上气温低,何抒图几杯热酒下肚,浑身舒坦,神经也放松了,不知不觉打开了话匣子。
她是个慢热的人,和不熟的人聊不起来,但在熟悉的人面前完全是另一幅模样。
何抒图晚饭一向吃得少,吃了几串五花肉就不想再吃了,只一门心思想和洛易喝酒。
也不知怎么了,她今天就是特别想喝醉,最好把洛易也灌醉。
几番下来,洛易有没有醉她不知道,反正她开始有点晕乎了。
“来,致狼牙土豆、甜皮鸭、还有翘脚牛肉!”何抒图杯子端起来就放不下了,胡闹着把黛山大大小小的美食敬了个遍。
“你慢点喝!”洛易眼瞅着她又干了,惊讶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酒量这么好。”
何抒图放下酒杯,嘿嘿一笑,“你不知道的事儿多着呢!工作以后练出来的,我以前的公司,每年都有个什么大客户会议,特别无聊!这个总那个总的敬来敬去,红的黄的白的让人混着喝,不把人喝吐不罢休,真没意思!不过你放心,我酒量好着呢,从来没醉过!”
洛易无奈道,“我看你现在就醉了。”
何抒图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吐了吐舌头,笑道,“哦,对不起,你也是总,嘻嘻。”
说着,她皱着眉头碰了碰洛易的杯子,“洛总,你这酒量不行啊!出去应酬肯定第一个被干趴下!”
“公司应酬不用我出面,都是我合伙人应付……”洛易看了看她这半酣的状态,叹了口气道,“算了,你醉了,和你解释这些干嘛。”
何抒图眼皮半眯,歪着头自言自语道,“嗯?我醉了吗?不应该啊!哦,一定是中午的梅子酒,后劲儿太大了!”
洛易:“……”
何抒图反应有些迟钝,半晌,才捕捉到他刚才话里的信息,撅着嘴不悦道,“合伙人?男的女的?单身吗?”
洛易被她逗笑了,却老老实实地回答她,“男的,结婚了。老婆都快生了。”
“这样啊,结婚好。”何抒图点点头,冲他一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洛易不知道她要干嘛,只好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何抒图拉开洛易旁边的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
她伸手搭在洛易肩膀上,“哎,洛易!怎么人家娃都有了,你还单着呢?”
洛易看着她,失笑道,“你不也一样?”
何抒图哈哈一笑,在酒精的怂恿下,她的脸皮此刻真是奇厚无比,大言不惭地说,“要不这样吧,洛易,三十岁之前,你要是找不到比我更好的女人,我给你当老婆怎么样?”
似是真的在等一个回答,她仰着脑袋,醉眼朦胧地盯着洛易。
洛易的喉结滑动了一下,她的气息伴随着酒香毫无征兆地闯进了他的嗅觉,让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洛易意识到她喝醉了,无奈地叹了口气,“你醉了。”
却见何抒图摇摇头,伸出食指在自己鼻子面前定了半天,然后往前一指,笑咪咪地说,“我们两个生出来的孩子,肯定漂亮!”
洛易如遭雷击。没想到她喝醉以后竟然这么……可爱!
洛易看着她粉扑扑的脸蛋,半月一样的醉眼,眸色变得深沉,“何抒图,我应该把你刚才的话录下来的!”
“嗯,录什么?”何抒图一脸懵,“我刚才说什么?”
洛易看她这醉得不轻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洛易结了账,叫了一辆出租车。
外面下雨了,他喝了酒不能开车,这地方偏僻,也叫不到代驾。他只能先把车停在这里,明天过来开。还好这个地方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远。
洛易把何抒图弄上车,试着问她,“何抒图,你订的民宿在什么地方?”
没想到她迷迷瞪瞪的,居然还记得民宿地址,“黛山时韵小区,49栋。”
“师傅,去黛山时韵小区。”洛易对出租车司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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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地重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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