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吴太守的女儿郑娘子是个爱唠嗑的主,嘴巴也闲不下来,茶席上所有的话题都能说上话,每个话题都不会落下。
说到了顾世子来陵川还有调查杨家灭门的案子,话题不知怎的就聊到了这几年陵川发生的案子。
有人顺口提了一嘴那许通判的案子。
与苏蕴同来的七堂婶便借口道:“那许通判看着面相厚实,却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会与匪勾结的人。”
苏蕴淡淡一笑,端起茶水轻抿一口,并不搭腔。来时,她早与七堂婶通了气,若是有人提起许通判的事情,便顺着找话题继续聊下去。
另外一个娘子磕着瓜子道:“这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了,长相端正的人,谁知道肚子里掺了多少的坏水?”
七堂婶又叹气,道:“先前我们家大人也与那许通判有来往,在传出许通判被抓的事情,我都担忧得好几宿没睡着觉,生怕我家大人被牵连。”
在座的,有好些与那许通判的娘子有些交情,听到这话,也是感同身受。
苏蕴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太守娘子,太守娘子的神色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还与身旁年纪稍大些的妇人说话。
方才唠嗑得最起劲的郑娘子,面色虽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却是没有搭话入这个话题里边。
苏蕴收回目光,捻了一块点心小咬了一口,适时搭了一句话:“一直说这些怪无聊的。”
旁人都围着苏蕴来转,听她说无聊,便忙转了话题,开始说起哪家的胭脂水粉好,或是哪家铺子的绸缎花样好。
说到这些,苏蕴似乎来了兴趣,放下了手中的糕点,开始问:“说得这么好,何时才带我去瞧瞧?”
那边的郑娘子见转开了话题,暗暗呼了一口气,然后殷勤地笑道:“不若明日我带世子娘子去瞧一瞧?”
苏蕴脸上带着盈盈笑意,点头:“那自然是好。”
郑娘子看世子娘子只对这胭脂水粉,绫罗绸缎,珠宝首饰感兴趣,再想到丈夫说要与世子娘子交好的事情,她起初觉得有些困难,心想她虽未太守之女,但嫁的丈夫只是小小的一个府判,那金都来的世子娘子定然瞧不上,可如今看来也很是简单。
*
顾时行派去调查周镇主簿的评事不仅寻到了人,还暗中把人带了回来。
大理寺评事道:“属下让周镇与家人说外出走访友人,同时也安排了人看着周家的人,以防走漏风声。”
顾时行颔首,问:“人呢?”
“蒙眼带进了密室中。”
忠毅侯府的根基虽然已在金都,而陵川老家也不失为是一个退路,所以这老宅在重新翻修的时候,便修建了密室与密道。
顾时行从座上站起,徐步走出了书房,往密室而去。
密室中,被押来的周镇不敢随意的把蒙着双目的黑布去了,不仅是身体,就是心底都一直紧绷着。
自从辞去主簿一职后,他就在老家安安分分的当一个教书先生,近几年也没犯什么事,但忽然有大理寺的评事寻来,他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在做主簿之时贪污的事情败露了。
可转念一想,自己又不是大貪,这大理寺的评事怎会亲自来抓拿自己?
虽然觉得不可能,可这大理寺的评事来寻自己,总归不是什么好事情,更别说还要求他欺骗家人外出,实际上却是与那人离开。
不是没有怀疑过来人的身份,可一看来人就不是好惹的,为了一大家子,也就只能跟着走了。
马车大概走了一天一夜,隐约察觉到是回到了陵川,但还是什么都不敢问,就是被蒙着眼带到这里,也是不敢轻举妄动。
从到这里约莫有一刻了,除了把他带到这的人外,也没有别人进来过。不一会后,有铁门开门的声音传来,他吞咽了一口唾沫,紧张得手心皆是汗。
就在周镇由里而外都绷紧得如同一张满弓的时候,身前不远处有一道淡漠清冷的声音传来:“蒙眼的布可取了。”
犹豫许久,周镇还是颤颤巍巍地把黑步给拉了下来,待看到几步之外站着一个面容俊美,身穿月白直袍的陌生男子。
男子身形挺拔,负手而立,面上无甚表情,便是眸色也浅浅淡淡的。男子的气质与这阴暗屋子格格不入。
周镇愣了一会才缓过神来,忐忑地问:“不知这位大人寻草民到此处所为何事?”
能指使大理寺的评事,面前的年轻男子来头定然不会小到哪里去。
顾时行静默几瞬,平静地问:“三年前,为什么忽然辞去主簿一职?”
周镇没想到对方会问这问题,又怔了怔,手心沁出更多的细汗,他干巴巴的开口道:“年纪上来了,便告老……”
话语未说完,对方的眼神忽然一凛,那凛冽的眼神压得他不敢把这套说辞继续说下去。
“说实话。”顾时行面上冷了几分。
周镇手心握紧,抿唇半晌,硬着头皮嘴硬:“草民方才说的就是实话。”
顾时行略一眯眸:“是么,既然如此,多说无益,你做主簿时多有收受贿赂,便是辞去了主簿一职,但罪责难逃,便交由太守来判刑。”
听到收受贿赂几个字,周镇一惊,蓦地抬眼望向面前的年轻男子,愣了半晌后才怔怔地道:“大人既然已经知道草民收受贿赂了,还要问草民为何要辞去主簿一职?”
顾时行闻言,扬眉:“此事未暴露出来,你为什么忽然辞去这一职?”
约莫自己收受贿赂的事情已经暴露出来了,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周镇道:“有同僚不想让草民继续深陷下去,便让草民辞官回去,他也就把这事烂在了肚子里。”
“那人是谁?”
周镇看了眼面前的人,抿唇不语,似乎不想出卖那人。
顾时行把大理寺少卿的令牌取出,平静道:“大理寺办案,知而不报,视为同伙。”
周镇看到令牌,再听到这话,心底岂是一个“惊”字能概括的,愣了好半晌,才颤颤地问:“草民能否斗胆的问一句,大人查的是什么案子?”
顾时行收回令牌,淡然地暼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回:“不能。”
周镇沉默了半晌,也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说了出来:“那人是现在陵川太守的女婿,郑知敬。”
第94章 别开了目光,轻声一斥:“不……
“那人是现在陵川太守的女婿,郑知敬。”
周镇说完这话,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面前的年轻男人,却发现眼前的男人面色平静,连眼神都无波无澜,好似他所言皆在男人的意料之中。
现在即便是去怀疑男人的身份,也没有任何的意义,毕竟他的命都在对方的手上,也就只能选择相信。
顾时行从袖中取出了一份让人誉写的文书,也就是大理寺存放着的,关于许通判一案的陈述文书。
他手一抬,递给周镇。
周镇茫然,但看情况也知道男人是要他接过那纸张。因掌心皆是紧张沁出的汗水,两掌慌乱的在自己身上的衣衫擦拭,待擦拭了汗水后,才上前几步步,双手接过了那纸张。
纸张四对折,他双手发颤的把纸张打开,从头往下看,越看,面上的不解之色就越是明显。
顾时行观察着周镇的细微表情,他脸上只有不解,并未有惊惶。
对此,心里隐约有了答案。
看完了上边的内容后,周镇抬起头,茫然地看向年轻男子:“不知大人这是何意?”
“这是你写的陈述文书?”
周镇摇头:“虽然四年前许通判的陈述文书是草民执笔,但这修简过后的陈述文书并不是草民所写。”
说着,他叠好,恭敬地把文书捧还。
顾时行取回文书,放回暗袖中,再而抬眸看向周镇,平淡地问:“你所执笔写的陈述文书,还记得多少?”
周镇一愣,隐约知晓年轻男人要查的是四年前许通判与匪勾结的案子,他细细思索过后,谨慎道:“因这案子是草民执笔的最后一个大案子,所以尚记得六七成。”
虽然周镇已是知命之年,但既能做得了府衙主簿,记性自然不能差。可若说全部都记得,那是不可能的,可大概也能记得个八成左右,只是为了谨慎起见,才会说了个比较稳妥成数。
顾时行颔首,转头朝着密室外吩咐:“准备纸墨笔砚。”
约莫半刻,有两人依次把东西拿了起来,除却纸墨笔砚,还有一方小桌。
室内空荡荡的,周镇只能席地而坐,绞尽脑汁的把当年所记得的细节都复写一遍。
大概是焦急,汗水不仅汗湿了背脊,更是从额头滑落。生怕汗水滴落在案,紧张得一边擦汗,一边颤颤书写。
侍卫搬了凳子和小桌进来,后边更是端了茶水进来,顾时行撩袍坐下,淡然的等着,没有半分的催促。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废了好几张纸后才写好,认真检查有无遗漏,有遗漏的话又在另一张纸上做补充。
好半晌后,才抬起头看向数步之外那坐姿挺拔,饮着茶水的男子。因已经一日滴水未进,所以眼巴巴地看着,连连吞咽唾沫。
不敢耽搁,干哑的道:“大人,复写好了。”
才想站起,但腿脚因坐太久而麻了,蓦地又瘫软在地。
顾时行翻了个新杯子,倒了一杯已凉的茶水,站起,行至他的面前,略一弯腰把茶水放到了桌面上,漠声道:“润喉。”
说着,把周镇写好的供词拿了起来,目光落在陈述文书上,浏览了一半,眸色一敛。
周镇忐忑的抬头望了一眼在阅的男子,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顾时行把周镇复写的陈述文书看了一遍下来,或有细节遗漏,但也足够了。
放下陈述文书,冷声道:“画押,签字。”
周镇一愣,又听男子说:“如若有弄虚作假,罪连一族。”
周镇忙道:“草民以项上人头做保证,绝无弄虚作假。”
顾时行暼了一眼他,随后收起陈述文书,转身朝密室外走去。
周镇见状,强忍着腿麻站起,忙问:“大人,草民何时能回去?”
顾时行只扔下“等着”二字,便出了室内,密室也随之被关上,徒留惶惶不安的周镇。
顾时行出了密室,吩咐身旁的大理寺评事:“先把周镇关几日再送回去盯着,警告他,让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
话语顿了顿,再到:“另外,派人去探许昊到了何处。”
许昊——前许通判之子。
评事领令,然后转身离去。
顾时行去寻了七堂叔,把周镇所复写的陈述文书给他看了。
七堂叔一看,征愣:“怎会修简了这么多的细节?!”
复写的陈述文书上有写对许通判严刑逼供过,且许通判还是概不认罪,在许通判入狱后一个月,想通后才认了罪。
而在修简的陈述文书上,并没有写严刑逼供一事。
上边有许多杂七杂八的细节,或许在当时有人故意想要陷害许通判,所以抹去了这些细节,但现在看来却是初初透露着端倪。
比如被擒的山贼作为证人来指认许通判的人数,有五人。而在指认之后不久,牢房着火,部分犯人越狱,这五人也在其中,在抓捕之时,犯人反抗,也就当场射杀了五人中的三人,有两人在逃,而被射杀后的尸体皆被丢弃乱葬岗。
而修简文书上并未写出究竟射杀几人,意思就是全已射杀。
与权臣前夫重生日常 第1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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