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不听话,上次给你做的袖套怎么不戴上。”
丫鬟婆子们都回头看向说话的郎君,本来坐在石头上的,歪在柳树上的都赶紧站直了身子,恭恭敬敬道:“崔相公安泰。”
姜无芳看着崔游蹙起的眉间,莫名有些心虚。
先前崔游特地让人用软和的波斯皮革做了一套袖套,这袖套上可以包裹至手肘以上,下可以包裹至指节处,两头用一根软纱绸连起来,挂在脖子上就可以用了,绝不会再有被油溅上皮肤这种事。
她今日走到半路才发现不记得拿过来了,想着其实溅不溅的也没有关系,便干脆没有回头去拿。
谁知道就这么一次就被送礼物的人给抓住了,实在有些尴尬。
她赶紧解释:“不碍事的,哪里就会被溅到了,小心些就行了。”
说着,那锅里的油花就很不给面子得爆了一个花。
崔游也不说话,只看了她须臾,她就马上投降,声音气若游丝:“去吧去吧,去拿吧,在我房间的梳妆台旁边,你拿过来便是。”
崔遐认真拍了一拍她的肩膀,郑重其事道:“娘子保重,千万不要炸糊了。”说完便像是怕耽误了功夫锅里的东西便糊了一般,一溜烟往前面去了。
崔游面上还有些严肃地走过来,本来围得水泄不通的丫鬟婆子便很识趣得让开了一条路,让他能顺利走到锅灶旁。
姜无芳看了一眼他,干笑两声:“哈哈!这个小阿遐,不知道是关心我还是关心这锅里的东西。”
他看了她一眼,道:“还不是你惯的。”
因为崔遐的年岁与小满差不多大,人也单纯,姜无芳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已经是将她和小满视作一般,当成自家妹妹来看了。
当然,崔遐也没有少被她做的吃食收买便是了,连崔东都不得不感叹,食欲对人来说真是太有蛊惑性了,如今崔遐张口闭口便是我家娘子如何如何,浑然已经将他这个正牌哥哥抛诸脑后了。
崔遐的脚程快,将袖套拿来之后她马上就套了上去,将炸好的蟹饆饠捞出来,再依样画葫芦下另一锅进去,不时,一盆冒着尖的蟹饆饠便飘出了诱人的香气。
她给自己和崔游跳出了一份,将余下的给崔遐,任由她分配。
崔遐雄赳赳气昂昂拿着装蟹饆饠的盆子,郑重其事分发给丫鬟和婆子们,嘴上还十分认真说着:“嗯嗯,你今日搅拌得十分好……你的火生得也十分不错……下回打水记得快点……”诸如此类的话。
姜无芳破开蟹饆饠,露出的内容,挑了一块放入口中,鲜肥的蟹黄灿若黄金,裹在白嫩-嫩的蟹肉上头,咬一口下去,已经是被油温炸出了鲜甜的汁水,在口中肆意流动,满口生香。
她自己吃着觉得好吃,就把目光投向连进食都极为克制有礼的崔游,道:“今日的螃蟹极肥,我便想着来这边一边赏荷花一边吃蟹。你昨日来信大约晡时才到,我厨房还留着另一筐,想着你刚从岭南回来,那边如今还湿热着,吃这个便太过热气,等你回来了再做些菊花酒酿蟹,既不太过寒凉也不太过热气,那才好呢。谁知你竟提前这么快就到了。”
岭南先头刚刚闹了匪患,需要人去看看,重新恢复秩序。李悫如今日日沉耽美色,吃丹药正飞飞然如仙境,哪里管得上这个。
李璿那边倒是先前死乞白赖想派了个自己手下的人过去,但是他手下的酒囊饭袋太多,一时也很难从粪土之中挑出明珠,便随意只拍了一个拍马最为得他意的过去。
果不其然,原先就混乱的岭南,一时间更是乱上加乱。
闹匪患之时还没有的民间骚动,竟在那个酒囊饭袋的手底下生生逼出了三个揭竿而起的民间军队。
连天天嗑丹的李悫都稳不住了。
崔游可跟他说了,要是闹大了,可就没有如今这种日日温香软玉,天天飘飘欲仙的好日子了。
为了不让自己的生活质量大打折扣,李悫难得上了一回朝,亲自指派崔游过去了。
一开始得知这个消息,岭南那边各方势力都保持着观望的态度。
毕竟这个天子近臣比起李璿的名头也好不到哪里去,什么给圣人送美人,替陛下找仙丹的事情大家都是早有耳闻的。
本来岭南那边的几个民间军已经打算要孤注一掷了,谁知道这位臭名昭著的权臣过来之后,竟是要求与他们几方当面会谈。
千万人中,只见那位面若冠玉的大成宰相一身素衣孤身而来。
那些首领便问他:“小儿是否太过狂妄,竟敢只身前来,竟不怕我等屠你。”
崔游施施然行君子一礼:“我知今日诸兄至此情境不过乃身不由己。若非世道所致,何人愿意抛下安稳的生活刀口舔血。某今日所来不是为了逼迫诸位,自是不怕身死。”
这些民间军许多连甲胄都配不齐全,有些甚至连刀都没有,抱着的不过是自己在家中时用的锄头菜刀,面黄肌瘦。
本来以为匪患走了就能有安稳生活,谁能料到刚赶跑了老虎,豹子又来了呢?如果有得选择,他们又何曾不想老婆孩子热炕头,何必至此。
想到此处,众人皆是面有戚戚。
首领道:“你如今倒是大义凛然,可我听闻你与他们却是一丘之貉。”
崔游早前讨好李悫上位的事,自然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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