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言听令,那丫鬟端来的水也不知加了什么,还泛了一点淡淡的草绿色。
随着慎言用巾帕浸水,往脸上一抹,一层黝黑的肌色就被他擦去,余莹一脸果然如此,邹灵雨则是看得杏眼都瞪得圆圆的。
这……变戏法呢?
还是跟话本子上说的,那什么,易容?
只见盆内被他洗掉一脸黑水,慎言不只肌色,连面容都有了变化。
他左眉骨上多了道伤疤,单眼皮成了双眼皮,一双大眼炯炯有神,卸去那层伪装之后,瞧着反倒更添几分成熟。
凌晔清冷的声音娓娓道出原因。
“他是我手下副将,从羌族人那里偷来他们用以威胁皇后的把柄──双方合作时为求稳妥,他们最初来往的信件,落款印有各自的小印。”
凌晔将事情说得云淡风轻,可邹灵雨和余莹听得心都提了起来。
这哪是表面上说的那样容易的事?
凌晔继续说:“斩杀领兵的羌族王子,取走他贴身存放的此物,身份和脸都被人看了去,我才让他自己学会易容技巧,收在我身边做个小厮,当‘慎言’当了三年,以此蒙混过去。”
听到个中原由还有其中关键的三年时间,邹灵雨问:“所以,慎言就是大殿下之前要找的,那个‘探子’?”
她还记得当时凌晔听见大皇子所说,羌族许是与朝中大臣有所勾结时,凌晔表情还十分古怪。
原来从那时开始,不,早在更早之前,凌晔就已知晓了皇后所为,并捏着她的命门,就等着合适的时机揭开!
凌晔点头,“不错,东西你可呈到陛下手上了?”
慎言虽拿掉小厮身份,但到底也是凌晔副将,他认真回道:“是。”
要亲自见到陛下还是得费一番工夫的。
但幸好,御前总管的杨公公认得慎言,他也最知皇帝此刻最想做的事便是扳倒皇后。
听闻闵国公府的小公爷底下人握有关键,杨公公不会不给凌晔这个面子,让慎言同皇帝见了面,将当年那些事一一说清,也将信件奉上。
他们能做的事已经做了,再来,便是静待结果。
邹灵雨看着慎言,发觉他和余莹都不断在看着彼此。
就是为了今日,慎言才一直隐瞒身份,不去见余莹,忍耐到了现在。
蓦地,她想起一事。
她拉起余莹的手,对她说:“余姐姐,你记不记得我们当初是怎么认识的?”
邹灵雨同她说话,余莹这才收回自己复杂的目光,对她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
“我怎么会不记得?你还救了我一命呢,要是没有你,我还不知道是不是得在那山壁上挂一夜,险险被冻死。”
邹灵雨想起那次的情况,余悸犹存。
可有件事,她却非得说给余莹知晓不可。
“当时是有个公子特别来寻的我,让我帮着搭把手呢!我当时还纳闷,那他怎么不自己先救人呢?现在我才终于明白原因。”
因为不能啊。
只能远远守着人,看到对方发生意外,自己也不能出手,还得迂回请旁人相助。
慎言身子紧绷,余莹似也猜到了什么,抬眼看向他。
邹灵雨露出浅浅笑容,温声说:“那个人我现在想起来,可不就是慎言吗?”
喊出常换的名字,邹灵雨又觉不对,连忙改口,“哦,现在得喊他一声任大哥才是呢。”
一直想见见余莹会喜欢上的是什么样的人,却没想到老早就与他熟识。
慎言本名任顾言,与余莹同为青梅竹马,互许了终身,从军后却失踪三年,杳无音讯。
每年春季,余莹酿了酒在山顶等他,却不知道,人早就在山腰的庄子,仰首不知看了多久。
邹灵雨看见他俩眼圈都红了,提议道:“你们要不要先聊聊?三年了,应该有很多话想与对方说的。”
虽说今日余莹是来见的邹灵雨,但比起自己,任顾言和余莹这三年来的空白,邹灵雨觉得才是最该被填满的。
余莹对邹灵雨笑笑,上前抱了抱她,“多谢你。”
邹灵雨便让丫鬟领了他们离去。
离开前,任顾言对着房内的凌晔和邹灵雨躬身,重重行了一礼,便快步跑着去追提步走远的余莹。
“媳妇,你等等我啊!”
木门掩起,掩去任顾言那一连串不停歇的说话声。
想到余莹还曾同邹灵雨说过,任顾言是个有点吵的人,邹灵雨现在想起来,便不禁露出笑意。
原来是这个吵啊。
她为他们重逢感到高兴,可转头一看,凌晔也不知瞧了她多久,情绪看起来与高兴二字相去甚远。
他又怎么了?
不等邹灵雨询问,凌晔先开了口。
他问:“……你刚刚怎么叫任顾言那小子的?”
话题太突然,邹灵雨一时反应不过来。
她愣了好一会儿后,才终于明白凌晔想问的是什么,回他:“喊他‘任大哥’啊?我都喊余姐姐了,那她的心上人,我总不可能直呼其名吧?”
凌晔问的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听到邹灵雨又唤了一声“任大哥”,凌晔表情不满。
他背往后靠,慵懒的眼神扫向邹灵雨,但语气却全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
凌晔勾唇,问她:“我比你年长,怎就从未听你喊过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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