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早上吵着要吃凉拌木耳的？”乔木白他一眼。
    “咳,那什么,做作业吧,做作业。”卢时不敢再提木耳,自己先近了客厅，一股脑的把书包里的书倒了出来，一边倒还一边抱怨,“今天只有历史老师是好人，没留作业。”
    乔木难得的附和了一句：“今天作业确实有些多。”
    乔木一本本的往外掏着书，一不小心带出来一个巴掌大的纸盒子。乔木刚要收回去，徐柚柚眼尖瞅见了，问道：“这什么啊？”
    “没什么？”乔木把盒子捞了回来，一把收进了包里。
    徐柚柚看了一眼，见乔木不想告诉她，便也没追问。
    卢时站在旁边，实在是没眼看了，你特么把一个明显是礼物的盒子都甩到徐柚柚眼前了，人问你是什么，你还说没什么？大哥啊，我都叫你哥了行吗？今天是情人节，你就不怕徐柚柚怀疑你是收到喜欢人的礼物了。
    “那不是你从海市买回来说要送给徐柚柚的吗？”卢时直接点了出来。
    徐柚柚诧异的抬头：“给我的礼物？”
    “啊，嗯。”乔木见卢时已经直接点了出来，便只好承认。
    “那你干嘛藏起来？而且海市带回来的礼物，干嘛今天给我？”徐柚柚问。
    “当然是因为今天是……”
    “因为今天是情人节所以才藏起来的。”乔木气都不敢喘，一口气喊了出来。
    “因为是情人节？所以藏起来？”徐柚柚表示不懂这个逻辑，“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卢时也很想知道自家表弟要如何解释。
    “这个是我从海市买的纪念品，本来打算回来就给你的。但是回来之后，不知道怎么的就怎么都找不到了。然后昨天晚上，我忽然又在行李箱里翻出来了，我就想着今天早上带去给你。但……”乔木吞了口唾沫，“我早上去学校，才知道今天是情人节，所以就想……改天再给你。”
    “你是怕我误会你喜欢我啊？”徐柚柚问。
    乔木睫毛微颤，直接傻住了，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是怕徐柚柚知道他喜欢她，可万一徐柚柚因此就真的只把他当朋友了呢？他原本也没打算在今天表白的，他只是想以上面的借口，在今天把礼物送给徐柚柚的。
    乔木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干脆也就不回答了，只是把礼物重新拿了出来递了过去：“既然你看见了，送你。”
    不管如何，礼物还是在今天送了。
    “谢谢。”徐柚柚打开礼盒，里面放着一串小巧精致的风铃，那风铃大概只有巴掌大，坠着五彩的贝壳，中间穿插着透亮的玻璃，放在阳光下能折射出七彩的光来。手轻轻一摇，叮叮当当的，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好别致的风铃，这个大小，可以挂在窗户上。我很喜欢，谢谢。”徐柚柚道谢。
    乔木犹豫抑郁的心情瞬间阳光起来，嘴角微扬，露出了减肥后又明显了几分的酒窝。
    “行了，还做不做作业了？”虽然自家表弟蠢的把情人节礼物送成了旅游纪念品，但卢时还是被两人之间温馨的气氛虐的肝疼。
    这年头，事情知道的太多也不好。
    三人做了一会儿作业，院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响动，三人以为是乔外婆回来了，齐齐抬头看去，却见一个穿着时尚，容貌精致的女人走了进来。
    徐柚柚扫了一眼，觉得这女人看着有些眼神，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刚要努力回忆的时候。卢时忽然失声站了起来：“姑姑。”
    姑姑？卢时的姑姑不就是……乔木的妈妈。
    想起来了，去年中秋节的时候，她来给乔外婆送月饼，正好碰见她和乔外婆吵架。当时只是匆匆一瞥，徐柚柚没有多注意，所以这才没立刻想起来。
    徐柚柚愣神的片刻功夫里，卢莹华已经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穿过了庭院，停在了客厅门口。清冷的目光在三人身上微微一扫，然后猛地顿在乔木身上。她的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惊讶：“你停药了？”
    半年不见，乔木整个人大变样，但乔木毕竟是她的儿子，瘦了，轮廓反而满是小时候的影子，所以卢莹华一眼便认了出来。
    停药？徐柚柚诧异的看向乔木。
    乔木此时正绷着脊背，望着卢莹华的视线，是徐柚柚都解读不出来的复杂。像是害怕，紧张，又有一丝哀怨。
    “姑姑，你怎么来了？是来看奶奶的吗？”卢时笑着迎了上去。
    “你奶奶不在家？”自己进来这么久，也不见母亲出来，卢莹华便猜测，自己母亲应该是不在家。
    “奶奶出去买菜了，马上回来。”卢时道。
    “是吗？那长话短说。乔木，跟我进来一下。”说着，卢莹华就要往乔木的卧室走去。
    “姑姑，那个奶奶一会儿就回来了。等奶奶回来，我们一起吃个饭，晚上你在这里住，再慢慢聊吧。”卢时说着，同时一只手紧紧的拽住了乔木的胳膊。
    那副姿态太过明显，摆明了不想让乔木跟着卢莹华进去。
    卢莹华没有理会卢时，而是直接看向乔木：“你不想进去说，那在这里也行。”
    “进去说。”乔木说着，试图挣开卢时的手，但卢时拽的太紧，他没能挣开，“放开。”
    “不行。”卢时死死的攥住，他看了一眼徐柚柚的方向，小声凑到乔木耳边，“我爸和我奶都说了，坚决不能让你和姑姑独处。”
    “放开。”乔木深知自己母亲的性格，如果不马上跟着她进房间，她一定会在客厅直接说。
    “行了，我晚上还有一个饭局，必须马上赶回去。”卢莹华看了一眼手表，见来不及了，便直接说道，“我这次来就是问你一件事情，你去参加业余围棋比赛，是不是想参加今年的定段赛？”
    乔木握了握拳，但还是点头道：“是。”
    “姑姑，乔木本来就喜欢围棋，他想参加定段赛我们应该鼓励。”卢时急切的道。
    “我不是来阻止他的。”卢莹华道。
    “那就好，那就没事了。您不是还有饭局吗？一会儿路上堵车，您赶紧回去吧。”卢时一连声的催促着，想要卢莹华离开的心思不只是明显了，而是急切。仿佛，她继续待在这里，就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一样。
    “我有些话对乔木说，说完我就走。”卢莹华看向乔木，“乔木，六年前，你定段失败，生病，你外婆说你根本不喜欢围棋，是我逼着你从小学。所有人，包括你外婆，你舅舅，他们都说我是想要借用你报复乔东远。所有的媒体报道，都在说我拔苗助长，一个疯狂的离异母亲，毁了自己的孩子。那一段时间，我出门就会被人指指点点，在这个家里，没有一个人给过我好脸色。”
    “我没有责备过你一句，医生说你不能下围棋了，我当场也同意了，之后再没有让你碰过围棋。可如今，你自己选择重新走职业棋手这条路，那么你要走，就必须做到最好，以下一个棋圣为目标。如果不能，就不要去给我丢人现眼。”卢莹华道。
    “姑姑！”卢时不甘的吼了一声，想要说些什么，但他毕竟是个晚辈，只能一边焦急的等着奶奶回来，一边注意乔木的情绪。
    乔木虽然断药了，体重也减了下来，可是上周去咨询医生的时候，医生说过乔木并没有完全克服心理障碍，只是有了好转的迹象，最重要的是他自己有了克服的强烈意愿，只要好好引导或许就能完全康复。
    可这才好了几天，刺激源就这么从天而降了。
    乔木咬着牙，目光直直的望着面前的母亲，但看到的却是六年前的母亲。
    “乔木，你是乔东远的儿子，是棋圣的儿子，十岁定段，对别人来说是天才，对你来说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所以这一次定段赛，你只能赢不能输。”
    “你为什么会下不过李志？他在道场的时候就不是你的对手？”
    “为什么中盘之后你的棋就乱了，是不是注意力不集中？我不是教过你冷静的方法吗？你为什么冷静不下来？你不会憋气吗？”
    “屏住呼吸，想象你整个脑袋正泡在水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乔木，你定不了段，你就是整个围棋界的笑话。”
    这些话就像是一根根遏住他咽喉的手指，正在用力的收紧，知道窒息感袭来，再没有空气进入胸腔。
    呼吸，呼吸，呼吸啊！
    乔木一遍遍的喊着自己，想让自己重新恢复呼吸，可大脑似乎在这一刻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主宰意识，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咽喉上没有遏住他的手，可另一半控制着身体机能，就是不让他呼吸。
    就在这时，徐柚柚上前一掌，啪的一下狠狠的拍在了乔木的后脖颈上。
    乔木猝不及防，猛的倒抽一口气，惊愕的看向徐柚柚。而正是这种惊愕，唤回了他陷在回忆里的神志，重新掌控了呼吸。
    徐柚柚听了半天，这会儿实在是忍不住了，她就没见过这么理直气壮，自私，强行绑架完儿子，还自我感动了一把的母亲。
    不管乔木是因为什么原因定段失败，是因为什么患病了，作为照顾他长大的母亲，难道没有责任吗？六年过去了，今天居然还有脸回来暗示说我当初为你丢了脸，我不计较，但是你这次不能再丢。
    我去……
    “如果乔木定段又失败了，又丢人现眼了，您会如何？”徐柚柚气的连句阿姨都不想喊了。
    “你是谁？”卢莹华仿佛这时候才注意到徐柚柚一般。
    “您能回答一下吗？您提了要求，总要让乔木权衡一下利弊，才好考虑怎么答复你吧。”
    “哪家的孩子，这么没礼貌。这是我们家的事情，你没事就早点回你自己家去。”卢莹华不悦道。
    徐柚柚也不生气，转头去看乔木：“乔木，你问一遍。”
    卢莹华不回答自己，那总该回答乔木吧。
    乔木从来没有想过去质疑自己的母亲，从三岁开始，他就是母亲一手带大的，在他整个的生命里，母亲是他最重要的人。为了不让母亲丢脸，他努力的练棋，哪怕每次埋头在水盆里他都很害怕，也坚持下来了。可定段赛还是输了，他让母亲丢人，他一直觉得是自己对不起母亲。
    可徐柚柚的话，却像是触到了他心底深处一个久远的，不曾碰触的伤口。
    “妈，如果我定段又失败了，又丢人现眼了，您会如何？”乔木重复了一遍。
    心灵的深处，他也曾想过，到底自己让母亲失望了，母亲会如何？这种如何，会胜过他的健康甚至生命吗？
    徐柚柚猜的没错，卢莹华可以忽略她的问题，但不能忽略乔木的：“我会对你非常失望。”
    乔木听到这句回答，忽的就笑了：“只是失望吗？您这些年不一直这样吗？”
    卢莹华一时语塞，想要反驳，却无从回答。
    不失望吗？不，她一直是失望的，曾经给予乔木的期望太大，一直失望至今。
    第26章
    “……
    “好,你好得很。我怀胎十月，又精心的教养了你十年，你回馈给我的只有失望和不堪吗？”卢莹华抬起手,卢时以为她要打乔木,急的一把挡在乔木身前。
    “行,我就当没生过你。”卢莹华说完，不在去看乔木，转身离开。
    乔木脸色煞白，眼里满是痛苦之色,这是他的母亲，是生养他的母亲,她说出这句话，无异于是在抹杀他的存在。
    卢时脸色难看，想要安慰，但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
    徐柚柚原本觉得自己的怒火值在刚才已经达到了顶点,却不想还是远远低估了卢莹华的自私,眼瞅着对方就要离开,徐柚柚怒火上涌,直接追了出去，把人拦在了院子里。
    “你站住。”徐柚柚挡在卢莹华的身前。
    “让开。”卢莹华赶时间,脸上满是不耐。
    “你是乔木的妈妈,所以他的作为,会让你失望,连带着让你觉得羞愧，难堪是吗？”徐柚柚问。
    “我要不是他妈妈，我才懒得管他。”
    “那乔木是不是也可以这样说,他是你儿子，所以无论他带给你什么，你都要老实受着呀，谁让你是他妈妈呢？要是不乐意，有本事你把他塞回你肚子里去啊？你塞的回去吗？”徐柚柚冷冷的哼了一声，“道德绑架，难道就你会啊？”
    “你……”卢莹华从没有被人这样说过，顿时气的浑身都在颤抖。
    “还不走吗？外婆买菜快回来了。”徐柚柚可是记得的，去年中秋节，乔外婆对自己这位女儿可没什么好态度。
    卢莹华果然有所顾忌，骂了徐柚柚一句没家教就快步离开。不一会儿，门口就传来了汽车发动的声音。
    庭院里一下安静下来，徐柚柚虽然怼了卢莹华一通，但心里还是憋着气，转过身正要去看看乔木的情况是，就见两人正目光灼灼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