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栖棠还住她以前隔三差五借宿时住过的庭院,就在主院隔壁。
院中陈设未改,也不必带路,进了月洞门,就见阿怜蹲在檐下,腮帮子鼓囊着,像只河豚。
“怎么?三月不是早就过了么,还是‘河豚欲上时’?”少女轻笑着调侃。
“还说呢,我心想着要在这里久住,四处逛了逛,却憋了一肚子气!还当这国师一心一意待你,是个专情的人,没想到家中侍妾多得都能开个春深阁了!”
“侍妾?”沈栖棠愣了愣,“在哪里?”
“府内西边的花园,两座三层小楼,都住满了!环肥燕瘦,各有春秋!”
沈栖棠满不在乎,“朝中局势错综复杂,有些狗东西不将女子当人看,公然互送美人的比比皆是,皇帝也不例外。他若往侯府里塞人,拒绝也不像话。”
阿怜愣了愣,小声,“说天子是狗什么的,太放肆了吧?”
“先皇后是我家长姐。他虽不是中宫嫡子,但论辈分,也是我外甥。”
“……”更嚣张了。
片刻,阿怜又说,“可是我听那些女人议论咱们,说话可难听了!说什么‘乡野女大夫拿偏方治病,就是为了巴结权贵,如今总算是自己修成正果了’,还要找咱们麻烦!”
“你怎么听的,竟然没跟她们打起来?”
“当然是在树上偷听的!里面那么多女人,我哪里打得过?”
沈栖棠默然,“……你也挺行的。”
第59章 姑娘又拆家了!
两年间不足以发生多少变化,厨娘也还是从前的那个,听说沈栖棠回来,净捡着她爱吃的菜炒,满桌子都是大鱼大肉,比宫中设宴都夸张些。
最妙的是,成堆的山珍海味中间,是一盘平平无奇的白菜炒肉。
阿怜沉默良久,“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价值二两银子一盘的……”
“是后厨一位姐姐炒的,十文,比那二两的好吃。”沈栖棠拣了片菜叶,倏尔面色一沉,撂下了筷子,“菜里添了些‘佐料’,如果不想跑一天茅房,还是别吃了。”
“什么?”阿怜一惊,余光瞥见一个小丫鬟正猫腰躲在月洞门外,鬼鬼祟祟往里张望,立刻明白了几分,“看来有人存心不想让我们吃这顿饭,白费厨娘心意。”
她放下筷子怒冲冲地追过去,却在院门口生生止住了脚步。
几个穿着明艳华贵的女子娇声调笑,莲步款款,为首的那个头戴蝶钗,怀里抱着只白犬,秋波目满是轻蔑,“瞧瞧,一个丫鬟,脾气都这么大,这新来的妹妹还不知要凶成什么样呢。”
阿怜怕狗,勉强定了心神,“谁是你们的妹妹?我们姑娘可是——”
“乡野之地出来的‘神医’,姐妹们早就听说了。果然是荒蛮之地出来的,丫鬟主子都不知礼数,见了人也不知见礼,上不得台面。”
另一名女子附和,“周姐姐说的是,难怪只被安置在这么个常年没人住的破院子里,原来是粗鄙之人,要是真的进了西园,怪让人膈应的。”
沈栖棠坐着一动不动,倒让这些人越发得意了,“这小主子怎么一句话都不说?莫不是个哑巴?”
“别吧,小娼妇哪儿有不会出声的,那长得再漂亮都没用了。”女人们会意,掩唇哄笑起来,“这都进了侯府了,不懂规矩怎么行,周姐姐快发发善心,教教她们吧!”
戴蝶钗的女人嗤之以鼻,“小白,去将那妹妹‘请’过来。”
她说着,将怀中白犬往前轻轻一推。
狗哪里知道她在说什么,脱离了桎梏,边往前冲,吓得阿怜面如纸色,转眼间就惊叫着被狗追得跑了大半个院子,女人们见她滑稽,纷纷大笑起来,“小白,咬她!”
“咻!”
银针惊风而过,在白犬将扑倒阿怜的瞬间,没入雪白的皮毛。
那白犬没能咬下去,倒在地上,不再动弹了。
众人的笑顿时僵在了脸上,“你们做了什么?!”
沈栖棠将阿怜搀起来,边拍土,便悄悄戳了戳她。
阿怜梗着脖子,怒气冲冲,“杀了又如何?这种会咬人的狗,养了也是祸害!”
蝶钗女人又气又急,“咬你又怎样!那可是皇上赐给国师的爱宠,就是十个你都比不上它一条命,你岂敢说杀就杀!来人啊!还不快将这两个人抓起来,听候发落!”
她唤来的婆子丫鬟都是生面孔,狗腿得很,立刻围了上来……
“姑娘?”阿怜只会斗嘴,哪儿敢动手,顿时怂了,“国师不在灼炎也不在,您要是还会飞檐走壁就好了呜……”
沈栖棠一噎,无言以对。
……
神子澈离京许久,公务堆积如山,诸事繁忙。
才刚送走户部侍郎,便又有人进来通传,“侯爷,太医令来访。”
太医令沈杉寒年逾六旬,只是不显老。
神子澈起身相迎,笑,“太医令突然造访,是为公事,还是为了女儿?”
“国师就别拿老臣寻开心了,棠儿可好?此刻人是在侯府还是客栈?我听说她回来了,又担心陛下发难,不敢轻易上门,只好打搅国师……”
他半点都不惊讶,可见当年沈栖棠诈死一事,这个做爹的是知情人。
神子澈亲自斟了茶,“沈大人稍安勿躁。她在国师府,一切都好,只是体内余毒未清,还需另做打算。您来得正好,有一样东西,想请您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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