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九霄晃地觉得自己回到雎阳,满目苍凉鲜血,四处尽是残肢,张将军站在高台之上,沉痛挥刀。
有如花美眷呜呼殒命,而后有沸水肉香..
他猛地闭眼,强忍胸口呕吐欲望,“阿父,儿亦曾吃人肉,是不是如鱼大人所言,已然算不得人了!”
谢父只觉胸中一堵,霍地背过身子,老拳握紧,不叫旁人看见自己酸红的眼眶。
堂中静了许久,直到听到远处有妇人说笑声传来,谢父道:“此事为父会周全。你不要管。方才那样的话,也不要说给家中听。”
“儿知道了!”
“你离家的时候,盛哥儿已经会叫阿翁了。快去后院见见人,也让他们母子欢喜些。”
“儿去了。”
出厅堂,过游廊,这一处洛阳居所,他只觉陌生。
直到被仆人引到一处院子,闻内里女子欢笑声和孩童呀呀说话声音传来,才面色缓和。
妇人梳着不是印象中繁复夺目的高髻,只一堕马,右边鲜艳的牡丹看出主人的一点爱美之心。
这是他的妻子,杨琳琳,与他成婚已有三载。
妇人专心逗弄孩子,不知身后动静,还是孩子对陌生气息有感,亦或是天生的父子相连,霍地扭头,看了过来,而后唔吱着闹腾。
小孩子长得壮实,扑腾着双腿,杨琳琳实在受不住酸软,正要教训他,却不想一双结实有力的臂膀自身后来,轻松地将孩子接过。
“孩子渐长,有婆子侍女,不要累着你。”
她霍地转头,看清来人面容,难以置信。
而后猛地扑进他怀中,呜呜哭了起来。
所有的不安,焦虑,紧张还有思念全都在这一抱了。
一手孩子,一手妻子,谢九霄终于生出现世安稳的踏实。
这一日的晡食自然是一家人吃。
自长安兵乱后,家中流连躲避,已经许久不曾这样热闹了。
席间美酒佳肴无数。
厨房的人知道小郎是在剑南长大,启封了一瓶椒酱,做了几道辛辣刺激口味的菜式,谢九霄尝过后,不由赞叹,“如今椒种已经时兴到洛阳了嘛?这时节也不是椒种下岔的时候吧。”
看他吃得开心,杨琳琳不由替他添勺,“如今战乱,这哪是新鲜椒苗下岔。你在军中辛劳,自然不知道如今这番椒,一是栽种,二是椒酱出名。”
不过提起这东西的东家,杨琳琳不由拈酸,“这东西还是你在渝州时的好友赵玲珑,赵掌柜,哦,不,是崔二娘子制成的呢。”
赵玲珑?崔二娘子?
谢九霄愣怔一瞬,为这两个名字带起的鲜活回忆扑了满脸。
那时候的自己...好似还曾经因为赵玲珑同崔家二爷起过争执?
记不大清楚了,大约是年少不知何为情,初初有苗头时,争风吃醋罢了。
那时候,因为有赵玲珑几句提点,他才寻到妹妹的踪迹,最终迎回失散多年的小妹还有小外甥。
若不然,自己也不会真能放下渝州的一切,毫无负担地从军报国。
他难得起了兴致,道:“如今想起渝州的事情,真是恍如隔世。记得那时,你曾在赵家饭堂同我吵过架,是不是?”
这羞煞人了!提起这糊涂事干嘛
她偷偷剜一眼丈夫,道:“你记错了!”
是嘛?明明记得有过。赵玲珑还嫌弃他们闹得难堪,不让在隐庐门前站着呢。谢九霄心说。
看丈夫似乎还在回忆,杨琳琳急忙转变话题,“说什么饭堂。如今赵玲珑受太上皇圣旨,已经得了‘大唐女膳祖’的封号,所开门店被人都称作恩店呢。”
恩店,恩典,一字之差,却偏偏同一个音,什么宵小都不敢在皇家的恩典前闹腾。
哟,她如今已经这样厉害了。
不过也在情理之中。
崔家守着蜀中,如同山大王一般,赵玲珑虽有雄心,却只在经商一道,两相结合,最合适不过了。
一想起自己那时鲜衣怒马的时光,谢九霄开怀一笑,耳闻妻子提起洛阳新近的有趣事,思绪被拉开,转而说起他事。
这世间事大多如此,逢时是亲临者,遇到的人以为是一辈子,遇到的事认为过不去。其中酸甜苦辣,满腹思绪。泪流与欢笑,恍惚似天一般高,地一般厚。
可过去了,再回首已是看客,至多摇摇头,哭笑不得地叹一句‘原来我还那样过!’。
世事如风,偶一忆起,是否你也有那样的经历,是否也曾遇到过某些惊艳于心的人?
大抵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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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这一篇就真的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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