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泽远回到家后，打电话给民政局分管养老院的高副局长，问起县办敬老院的经营情况。
    县里这家敬老院，不同于谢秀文出资办的私人养老院，资金全是财政拨款过去的，不管是设施还是服务，都是顶级的，不是私人养老院可以比。
    能住进里面的老人，也很少是普通人，很多是对当地做出过杰出贡献的退休老人，以及烈军属。
    “那边一切都正常。”高副局长不知道吴县长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事，在那边回答得很小心。“正月初一上午，邱县长还过来探望过老人，对敬老院的工作表示了肯定。”
    民政局一向属于冷板凳，平时不受县里重视，他们也习惯了这些，有事尽量自己解决，轻易不向领导报忧，免得惹人厌。
    会这样谨慎，是因为他深谙机关哲学，明白具体工作做得好不好，不是老百姓说了算，而是看领导满不满意。
    同样地，县长认可，并不表示分管副县长就一定觉得好。
    “明天你抽半天时间出来，陪我去那边暗访一下。”吴泽远听他话里有话，就不再问下去，直接做了安排。“时间定下在早上十一点，他们吃午饭的时候。”
    想看到真实的情况，只能私下过去，如果他们挂着横幅，热烈欢迎上级领导来视察工作，那只能看到他们愿意给你看到的一面。
    倒不是说那边一定有问题，他担心的是，谢秀文村里的敬老院开始动工后，万一传到上面，就会有记者去采访，到时县里的敬老院，肯定会被人拿出来做比较。
    如果被人发现问题，那他这个分管领导肯定脸上无光。
    “好。”高副局长心里一颤，连忙答应下来。
    吴泽远去年上任以来，还没到民政局进行调研，局里领导都很忐忑，就怕他新官上任，对他们的印象不佳，从而新年上班，就对他们烧第一把火，拿自己这边开刀。
    有经营的基层干部都知道，越是年轻的干部上台，对手下的工作越苛刻。
    因为他们眼里往往容不得沙子，只要发现问题，就会严厉处理。
    反而是那些上了年纪的领导，知道任何单位都有问题存在，只要不触及他的逆鳞，一般会睁中眼闭只眼。
    挂了电话后，吴泽远淡淡笑了笑。
    他会这样安排，自然不会是毫无目的，而是通过这样的方式，给下面一些压力。
    父亲一再告诫自己，到了新岗位后，最忌讳官威过盛，或者鸡蛋里挑骨头，这样容易引起下面的人反感。
    如果给下属这样的印象，那以后就再也看不到真实的一面。
    所以要学会收发自如，既要让人体会到严厉的一面，又要留有余地，好让他们做出改进。
    他给高副局长打电话，就是要让他担心自己会拿民政局开刀，从而重视起自己的一言一行，而让他陪自己过去，又给他时间做出安排，从而看他到底会怎么做？
    如果准备应付自己，让敬老院做出一付虚假繁荣，那这个人他以后肯定不会用。
    但是完全不做安排，借自己这把刀，对付他的政敌，他同样不会喜欢这样的下属。
    最完美的下属，既能让下面做出调整，免得自己到了后，发现的问题太多，到时不好收场。
    又不会把自己的计划泄露出去，保证自己的私访效果，这才是最优秀的手下。
    第二天早上，他先到单位和同事打了声招呼，接见了几个来汇报工作的下属，一直等时间差不多，这才出发。
    新年后第一天正式上班，很多人的心还没收回来，难免效率会打折扣，他也没打算计较这些细节。
    来到民政局接上高副局长，两人一起来到郊区的敬老院。
    因为是暗访，车子没有一直开到门口，而是远远停好后，步行过去。
    大门开着，两人过去时，居然没有人拉住他们，要他们登记身份，就这样直接来到一栋建筑前。
    “这里以前没有设置门卫？”吴泽远有些意外地问。
    倒不是说会有小偷或者其它不怀好意的人进来，毕竟养老院这种地方，除了老人和工作人员，也没其它宝贝。
    只要生活物资保管好，就可以放心了。
    “以前有一个，后来觉得没必要，就不再安排了。”高局长回答道。
    敬老院虽然是事业单位，因为靠吃财政饭，没有其它收入，所以愿意来这边工作的人并不多。
    这也给外界造成了一个不好的印象，留在这边里的，大多是无地方可去的人，或者从地方单位发配过来的人。
    “我看还是要安排一个，否则谁都可以随便进来，万一大声吵闹起来，会影响老人们的正常休息。”吴泽远皱了皱眉，提醒道。
    虽然财政不是很富有，但是这点钱还是拿得出来的，没必要在这种地方省。
    “好，我会给他们提意见的。”高局长没想民到他会这样说，愣了一下后，连忙回答。
    他以前也觉得这边离县城有十几里远，周围最近的村子，也有两里多路，没事不会有人过来这边。
    不过吴县长说的也对，外面没有人守着，万一有人进去闹事，惊扰到老人，就不好了。
    年纪大的人本来睡眠就差，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影响他们。
    看来吴县长虽然年轻，却非常细心，难怪他能这么快就坐上这样的高位。
    说话间两人来到餐厅，只见老人们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边吃边聊天。
    大多数人的精神状态都不错，看来工作人员很负责，把他们照顾得不错。
    “你们是干什么的？”正要走进去跟老人们聊几句，一个壮实的中年妇女从隔壁食堂走出来，伸着食指指着他们，边大声嚷着，边朝两人快步走过来。
    那激动的模样，似乎发现有人要对老人不利，她准备跳出来保护他们。
    那些老人听到后，都停止吃饭，一起朝他们看过来。
    “我们只是来这边参观一下。”怕高局长说出身份，吴泽远抢先回答。“我有朋友准备在村里也建一个养老院，她不知道具体怎么搞，所以派我来这边取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