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雪深道:“没有婚仪典礼,不会觉得遗憾吗?”
这是他对魏婠说的第一句话。
不。不是第一句。魏婠突然想起来,她为流明师姐送情书给无极宗的成英真人时顺道偷偷去看谢微,正是封雪深为她指的路。
“为什么要有遗憾?”魏婠反问,“我和谢微在一起,是我们两个人的决定,无需他人置喙,无需上天同意。”魏婠的声音坚定不移,她看向谢微,见谢微也深情地望着她,二人心意相通,相视而笑。
谢微说:“求师父和魏宗主成全。”
看到二人这般情真意切,仿佛什么也阻碍不了他们,世俗的礼节、看法都如烟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魏灵自然是应了他们。
封雪深隔空掷出一个精致的手镯,送到魏婠手上,“谢微有哪里不好,便来找我。”
魏婠捏着手镯有一些犹豫,但还是收下了,却道:“他有哪里不好,我自然会让他改,用不着你来教训人。”然后哼了一声,侧开脸去。
“这孩子。”魏灵责难似的说,又瞪了封雪深一眼,对他传音道:“你还是多关心你的徒弟吧。”
魏灵这一眼似嗔似怒,封雪深却搞不懂哪里出了问题,只好沉默不语,待魏灵打发了魏婠和谢微,他才问道:“你生气了?”
“我没有。”魏灵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
若是从前的封雪深,绝对不会发现什么问题,但是这是与魏灵分居一百多年的封雪深,他如今倒能敏锐地感觉到魏灵的不对劲。
“你生气了。”封雪深说。
“好吧,是的,我生气了。”魏灵承认。
“你为什么生气。”封雪深走近了些,问。
魏灵冷笑,“你管我为什么生气。”
“因为你是我的妻子。”
“早八百年我们就各不相干了。”
“我们并没有解除婚契,”封雪深认真地说,“而且,我们只是分开了二百一十二年。”
“只是?只是!”魏灵突然发火,声音都颤抖着,“在你心中,仅仅就是二百一十二年吗?”
封雪深对魏灵的猝然发怒措不及防,愣愣地看着她,看到她眼睛略有些发红,便完全不知所措,“阿灵,我……”
“二百一十二年,对你封剑尊来说,恐怕只是一次闭关吧。”
对封雪深来说,这二百一十二年何其短暂,而对她魏灵呢?白乘风死后,合欢宗内既要制衡妖族又要平息门内的争斗,魏灵用了百年时间才堪堪稳定大局,其间心力交瘁因此还疏忽了陪伴魏婠。
刚开始时,封雪深还常常驻足于她洞府外,那时她心灰意冷,但是心底却尚存期待,期待着封雪深能不管不顾地闯进来,能不由分说地抱住她让她重新爱他。
可是,他从来没有进来过。
从来没有。
后来无休无止的斗争,后来无数个夜晚,魏灵都想,封雪深如果在她身边会不会好一点?有个人相拥取暖,有个人用他的存在就能让她充满安全感,有个人可以告诉她失败了也不要紧。
终于有一次,魏灵去无极宗寻封雪深,却只看到他封闭的洞府。
他又闭关了。
这就是封雪深,他绝不会时时刻刻等着你,他的剑永远是最重要的,其次是他的宗门他的师姐。而她魏灵,或许只是他剑道上的一片浮云,或许曾经遮过他的眼,可是迟早也要散去。
人怎么能毫无信念地斗争下去?魏灵只能抱着对女儿的爱,告诉自己,只能这样走下去,因为这样才是正确的。
因此便成就了如今的一宗之主魏灵。
她心思沉重,肩负一宗之责。
可是见到女儿对成婚的抗拒,对封雪深的抗拒,魏灵就会怀疑自己的决定是不是对的。一旦动摇了,这些想法便会深切地折磨自己,但同时又生出委屈,生出对封雪深的怨忿,为什么?她说不让他见女儿,他便不见了?她说离开,他便同意了?他可曾有一次、有一次挽留?
而如今他却又要宣告她是他的妻?凭什么?凭什么!
封雪深不知道魏灵的委屈,他只好把这些年从人间学到的用起来,他走上去抱着魏婠,抱着她颤抖的身子,抚摸她的脊背,吻上她的眼睛。
他尝到了咸咸的味道,这味道又化作一阵苦,埋入心底。
“如果你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就上去抱抱她,如果她不推开你就没事了。”
这是他在人间游历时一个凡人告诉他的。
名为闭关,其实是去人间寻找他与魏灵的症结所在。
封雪深是天生剑体,心性坚定不移,在剑道上一帆风顺,唯一弄不懂的就是情爱二字罢了。
他不明白师姐谢翎对白乘风的偏执,也不明白魏灵的失望。
因此,魏灵说要离开时,封雪深震惊到无法反应过来,觉得全身血液都凝固了一般,他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无能为力的寒意。但是他知道魏灵是失望的,他不敢说不,正如是魏灵主动追求他,那么当魏灵要放弃时,他也无法拒绝。
如果他拒绝了,只会让她更难受吧。
他害怕魏灵讨厌自己。
情爱,到底是什么?封雪深怎么都想不明白,他许多次驻足于魏灵洞府前,都不敢走进去。若是从前……从前魏灵只要感知到他的气息早就会笑嘻嘻地迎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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