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楚源的眼中,赵桓看到的是狠色,没有舍不得。
曾几何时,与众人之下赵棠打他耳光,她眼中还是舍不得的。痛着他的脸,她的手亦痛着,目光净是挣扎抗拒。
“阿棠,你不以为如今这情形,跟当年在学宫时很像吗?”
一直以来,他便是靠着这样那样的目光支撑了下来。
若她当真于坠楼那日死了就算了,偏偏她活着,眼里满满是另一人。
现在的赵桓跟平日大不相同,依旧是俊美至极,但形容癫狂。
早就知道纯妃有疯病,如今赵桓在楚源看来,大概亦染了那疯病。
他废了。
看情形,赵桓不知什么时候知道了纯妃与他的事。
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看着那张与纯妃相似的脸,楚源的心口有不止的痛意,仿佛是被她那日所捶打,又似是庆元帝嘲讽的一击。
都是命!
后来他赶赴西北与匈奴大战,身受重伤于子嗣一事极为艰难,赵桓就是他唯一骨血。
庆元帝愿意留下他的骨血。
楚源放弃世袭的爵位,于夹缝中拼尽所有保全他,没想到他竟亦是个疯子。
儿女情长于帝王家只是点缀。
他竟当了真,竟恋上那赵棠!
不管不顾,没有任何预兆就来这么一出。
他既要寻死,那就去死好了,让全部人与他一起陪葬!
楚源弓、弩上的箭,就这么射了过去!
西北大将的准头,赵棠不敢小瞧,只是没料到他竟真的会放箭。
要破箭,需要拥有箭一样的力。
而弓、弩上的箭比寻常弓箭力度更大,不说穿透两个人的肉身,五六个彪形大汉都足够了。
赵棠没想自己能够破箭,只是本能地不想生受着,所以她将架在赵桓脖颈上的刀取了,迅速将他推开。
可却是他用力将她扑在地上。
箭穿透了他的肩。
陈淮汜就是此时动了。
殿外的人涌入,与殿上的禁卫军混战。
吵嚷声,刀剑声,那些入骨入肉的声音……
赵棠惊愕地看着赵桓已湿透半肩的血,他甚至还有余力,撑起上半身将她护着,只有呼吸几不可闻。
败局已定,楚源自刎,禁卫军被缴械。
待陈淮汜走到赵棠跟前时,她正用力地捂着赵桓的肩与颈,脸上沾染了血痕。
赵棠的嗓子被她忍地发不出声,只有飘忽的气音:“救他。”
刚刚正是双方相斗混战的时候,没有多少人会留意她这里。
那种境况下,求救的确更容易引来敌人。
赵棠被赵桓护着,她流的血多,赵桓流地更多,眼下他不知道是生还是死。看了眼他们的姿势,陈淮汜示意旁人移开赵桓放到榻上,还能支应的王通便去唤太医。
寝殿一片血腥混乱,刀痕斑斑。
早前被威胁着时,赵棠还有一腔孤勇,能够设法借力,但眼下她却动都动弹不得,更别说坐起来站立了。
她只想昏睡休息。
“别睡,不要睡。”陈淮汜声音沙哑,用力拍了拍她的脸颊。
她脖颈跟手上的伤看着很严重,尤其是手伤深可见白骨。
陈淮汜扯来干净的棉布缠住她的脖颈跟手,略扫过她被咬破磨损的唇,才将她抱去隔壁的侧殿。
旁人忽视,可他却有眼看,看到赵桓的唇上亦有伤。
虽最后赵桓救了她,但她的颈伤与手伤都是因他之故。
想到此前,陈淮汜后知后觉般,带着几分心有余悸跟失而复得,更小心翼翼地抱着她。
凌太医看过伤口,清洗上药包扎离开后,赵棠因为药劲睡了一个多时辰。
醒来时,就见陈淮汜依旧还坐在近处,姿势都没有变化。
这是一直都看着她么?赵棠想要摸摸自己的脸,转念手还受伤,便放弃了。她被陈淮汜看得无可奈何,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我眼下很难看……”
失了那么多血,大概面容虚白,有气无力。
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样。
陈淮汜却说不:“不难看,依旧是好看的。”
骗人!不过被他这么哄着,赵棠还是有几分心悦:“那你有没有受伤?”
他被禁卫军都按在了地上,赵棠那时不敢多看,他大概身上很多淤青。
陈淮汜又说不:“没有受伤,我很好。”
陈淮汜道:“朝事有张培元与其他朝臣处理,南书斋还有各位先生。”
赵棠又想到赵桓:“那他呢?”
她没忘记陈淮汜说要一人之命,赵桓的伤那么重,赵棠的情绪有一瞬很复杂,可还是不忍看着他冰冷冷地就倒在跟前。
他将她护着时,双目已经黯淡无光,但还是最后问她话。
说的都是幼时。
她却无法回应他。
“还活着。”
陈淮汜又道:“昨夜金日升说愿意与我朝休战二十年。”
休战?赵棠眸眼一亮。
有二十年的休养生息,双方促进交流了解,不管是汉化,还是赵国人去经西北去往西域经商等,与国与民都有益处。
赵国与匈奴签订休战书后,女帝令四王爷赵桓动身西北常驻军中守望不青山,永不得归。
摄政王陈淮汜改军事辅政大臣兼大将军,除各军营外便常留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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