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注视着王清河步步入内,她神情平静,刚被人引到石桌边坐下。黑色锁链就像受到指引般生在石桌上,仿佛原本就是这样的。雕刻石桌的石头名叫莲生石,颇具灵气,世所罕见,也只有金家财大气粗,把它当作犯人的囚具。
王清河的位置最低,光线最亮,诸位术族代表的脸在她眼里只有个大概,而她就连一根翘起来的头发丝都暴露在众人的注视下。
金温文和金正奇并肩走来,他们左右避开王清河,走到她面前的回字椅前坐下,那里是整个回字的中心位置,也是距离王清河最近的地方。
“这位就是金照山的使者么?怎么看着和我们差不多?”湘西赶尸一脉的族长边唐是个留着山羊胡的干瘦老头,他捻着干燥卷曲的胡须,眯着眼望底下的王清河。
金温文斜瞰着王清河,说:“大概是怕事情败落,不敢回金照山,诸位,谋害巫族继承人事关重大,我们开始罢。”
审讯室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应和声,王清河抬起脸,平静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他们的眼神里有的带着疑惑,有的带着鄙夷,她坐在最下面,边缘空荡,身后空无一人,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自己。
“我先来罢,”边唐放下稀疏的山羊胡,稍微坐正了些,浑浊的眸子里闪着微光:“听说金照山上有一衰神,名为北渚,因失职导致琉璃塔失窃,才来到凡世,使者,可有此事?”
众人一阵唏嘘,坐在底下一圈的人,脸上露出惊恐的神情,扭动着屁股,衰神字眼霉头一样蔓延,他们不想被碰到,只想逃离。又碍于金家两位长老,以及各位术家长老都在,这些人不想被小瞧,强迫自己僵硬的坐在原地。
王清河垂眸不答。
“我有疑问,不是对使者北渚,而是对两位长老。”一个年轻人站起来,他是奇门遁甲一脉的传人申行来:“传闻金隶当年被恶鬼俯身,他克死了自己的父母,还克死了周围的人,我曾在荒山见过一只小鬼,她说自己是金家的家仆,专门负责伺候金隶,不知怎的,就英年早逝。
为此,我曾去拜访金家仆人的后人,据他们回忆,金隶向来独来独往,因为在他身边伺候的人,总会莫名其妙的死去。我想问两位长老,这样的怪物,为什么能当巫族大祭司?”
申行来用最大的声音质疑术族魁首的两位长老,他年轻的脸上毫无畏惧。
金温文始终沉着一张脸,仿佛黑压压的阴云要溢出水来。他起身,抬起眼皮,冷鸷的眸子先是看向不知好歹的申行来。他说的是事实,可他也暴露了自己在秘密调查金家。
年轻人终究冲动,自觉失言,正要道歉,却听见金温文回话了。
“因为你们看见的金隶,根本就不是巫族继承人,他是个冒牌货,是金家的无奈之选,至于原因,诸位要问使者北渚。”
众人将审视的目光齐刷刷对准王清河,像是一把把淬着毒的利箭。后者垂眸坐着,姣好的眉眼微敛,从头顶打下来的光在她眼底留下阴影,边缘还有睫毛的痕迹,像是两把柔软的小刷子。王清河抬起头,微凉的目光看向对面的金温文。
“想知道么?那我就告诉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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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渚从犬丘回来就陷入了沉睡,神骨剔除,她身上每一处都泛着密密麻麻的疼,就连睡着了,梦里也是疼痛。
她醒来的那天,金照山又下起了雪,铺天盖地的雪花打着转儿掉下来,铺成了厚厚的毛毯,将她住的殿宇整个掩埋。
她刚打开门,已经到膝盖的雪就倒了进来,覆盖在她脚背上,刺骨的凉。
入眼皆是雪白,她住的地方没有仙侍伺候,仿佛要在金照山消失了。金照山向来四季如春,连绵的山峰像是翠绿的包子,神仙们又素来风雅,有的在自己山头上种满桃花,有的建了精巧的飞厥,各个极尽心思,将自己的洞府打扮得清雅深致。
说起来,金照山第一次下雪,还是几百年前战神北渊战死。北渚敛了眸色,莲青色的衣袍扫过亮晶晶的雪粒子,出门去了。
走出几步,北渚往后看了一眼,她住的地方清净,要不是她刚打开门,抖落了门楹上的雪,露出了青色的水纹,当真是半点看不出来这里还住着人。
往西方走,是天帝所在的瑶殿。
还没到瑶殿,北渚率先看见一片断崖,冰凌结成了千尺来长,奇绝剔透。崖上立着座翠色小亭,积雪将亭子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些许狭长的翠色。
北渚失去了神骨,第一次觉得畏冷,她拢了拢衣袖,忽然觉得那里应该有人。到底是谁,她记不清了。
正巧旁边洞府的梅花仙在雪地里种植梅花,天地玄白,玉裹乾坤,只有她的洞府前缀满了红色的梅花。她看见北渚,远远的打了个招呼:“北渚,你回来了?”
其实北渚早就回来了,她只是一直没有出门,所以没人知道她回来。但北渚不想解释,她点点头,说:“回来了,那边翠亭里的人呢?”
“你说宁睢?云游四海去了吧?好久没见着他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这个人性格古怪。”
梅仙的语气说得北渚仿佛很熟悉宁睢似的,北渚对这个仙没印象,她和梅仙的关系也不算亲近,只记得她是近来才搬过来的。几句话说完便没了下文,梅仙继续弯腰掘坑,北渚继续西行,没听见梅仙把树苗放进坑里,自言自语说:“好像自从北渚去了凡间,就再也没见过宁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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