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我不管您遇上了啥事儿,啊,反正要死呢,麻烦您别在我这儿死!我小本生意,盛不下您这尊大佛,出门左拐二百米,一间气味酸爽几百年没人打扫过的掉牌公厕,去那儿,啊!茅坑的稠度和臭度堪称宇宙十星级,一头扎进去准死,绝对包您满意!去去去!赶紧投粪自尽去吧!”
江箫没心思跟他贫,放冷水冲了把脸,光脚在裤边上蹭了两下,然后去外头穿上拖鞋。
“我说,你以后要不别来了,”宋鹜扯下来床单,回头瞧他一眼,“老子出去给你买手机,你他妈在我家玩自杀,这叫个什么事儿?”
手指冰凉,去拿桌上新买的手机,江箫摁了下开关,没亮。
“东西呢?”他声音哑涩。
“我兜里,光顾着给你还价了,还没来得及装,”宋鹜给他接了杯水,掏出卡和芯片给他,哼了声,“也就是你吧,你看我跟谁卖过人情。”
“谢了。”三两下装好手机,等了一会儿,三十五个来电显示。
微信已经把他爸拉黑,电话里有十个他爸的,二十五个沈轻的。
“诶,”宋鹜凑过来看,“你不问问我在人姑娘那儿叭叭了一整天,让她给便宜了多少钱?”
“不管便宜多少,都是你的。”江箫点指就要给沈轻打过去。
“嗐,”宋鹜转回头继续收拾东西,“别那么客气,咱俩一人三百块得了!”
手机震动起来,江箫点下去的手指,正按上他爸来电显示。
已经没有任何心力再去讲什么对错,他甚至连思考都不愿再思考。
眼神空洞,按了接通,带着怨气的男声从对面怒声传来:
“跑哪儿去了!回来!”
江箫没说话。
“我让你回来,”江纪封忍下火气,“我脚扭了,摔在了回家的半路,起不来了。”
“我给你打120。”他语气麻木。
“江箫!你是我儿子!”对面厉声道:“亲儿子!”
“原来你也知道。”
“你想让我在上了冻的冰地上坐一夜吗!”
江箫抿了抿唇,不回话。
宋鹜回头看他一眼。
“就在快出家这边小区的西门,”江纪封语气缓和了些,“不管你在哪儿,立刻回——”
江箫挂了电话,揣手机进兜里,进箱子拿了双袜子套脚上,穿上鞋,然后拿椅子上的外套往身上穿。
“要我陪你一起吗?”宋鹜在边上问。
江箫那个偏心眼儿的爹,他早先在家长会见过一回,一直闹不清为啥面相那么亲切憨实的一个男人,总能把他哥们儿逼得离家出走。
今天好像有点懂了。
大半夜逼近凌晨,让儿子顶着寒风,去干那本来巡逻的物业保安就能干得活儿,这不脑子有毛病么?
“随便。”
随便,生死他都已经无所谓了,还会在乎什么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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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箫?你说的是箫哥吧?”男生裹着厚棉衣,瑟缩着脖子站在自家门口,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立在眼前的气质挺好的男生。
星月被乌云遮挡,黑夜簌簌降了雪,单薄的黑影立在台阶下,低头压了压帽子,挡住自己半边红肿的脸,“嗯”了声。
出租车停在道边,沈轻让他妈在车里坐着,没安全感的女人怕他也扔下她,站在车边紧扒着车门,糙干如枯草的发丝飘在雪风里,红肿的眼睛盯着他削瘦的侧影,泪眼模糊。
歉意愧疚,心酸难言。
“他不在这儿啊,”男生说:“我们都断联好几年了,你要找他,难道不应该去他家找吗?”
一片结着完美六瓣冰晶的雪花,飘飘轻落到虚曲的中指关节。
凉,透到了心口最暖的那个地方。
沈轻的手指痉挛了一下。
“如果没记错的话,”男生说,“他家在这镇上西城的旧居民区,你可以去那边找物业问问。”
“知道了,”沈轻朝他点点头,“谢谢。”
“那啥,”男生朝他笑:“我还有他Q|Q号,你要吗?”
“不用。”
他的Q|Q号就是那人给申请的,加的第一个人就是他。
转身回去出租,沈静跟着他也坐回了车里。女人抹抹泪,朝前问着:“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帮你找个住处,”沈轻拨了电话,随口吩咐着司机,“去离这儿最近的酒店。”
“好好好!”司机忙不迭点头,“五分钟就到!”
女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低下了头,边抹泪,边来回抠着指甲。
“喂,您好!”电话那头说。
“昨晚,丰裕路18号,上战场的那个男的,”沈轻问,“去哪儿了?”
“啊!是你啊!”对方惊了一下。
“他去哪儿了?”
“这……”对方有些犹豫,“这能说吗?”
“他是我亲哥,”沈轻声音终于发了冷,“你说呢?”
“哎呀,你们两个,真是的!”司机嗐了声,道:“他说他胃疼,半路下车要去医院看病,说怕你担心,然……”
“知道了,麻烦了,”沈轻说,“挂了。”
“诶,小伙子,”那司机可能跑了空车心里有愧,多劝了几句:“你哥是真怕你担心,可别因为这事儿就影响你们的兄弟感情啊!”
沈轻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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