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楼口,江箫接过箱子,再次赶人。
“我想一个人走,让我一个人静静。”
“你醉了,”沈轻看着他:“我不放心。”
“那送我去路口,送我上车,”江箫话音带着疲惫,“这样总行了吧?”
点点头。知道人心情不好,沈轻也没再坚持,现在不是强迫人的时候。
一路沉寂无话,沈轻推着箱子把他哥送出小区,夜灯昏暗,俩人停在空荡无人的路口,沈轻打了滴滴,偏头跟他哥汇报车子十分钟后就到。
“你就在这儿吧,我去对面超市买点儿东西。”江箫把药袋放在箱子上,揣着手机就往对面走。
沈轻“嗯”了声,扶箱子站在原地,目光随着他哥,朝前扫了一眼。
对面便利店还亮着灯,旁边是个中档餐馆,今天生意火爆,前厅刚熄灯,服务员正陆续结伴走出来,说笑玩闹着,四散离开。
热闹只是几分钟,大道很快又归于空寂,沈轻见他哥提着两大兜子塑料袋,还有一箱礼品奶,朝他走过来。
毕竟大过年的,冒昧去借住总有些不合礼仪,江箫以前去都是拎串串和啤酒,刚出便利店门,瞧见沈轻在对面站着等他,顺手又放回去那两兜啤酒,换了箱养胃的纯牛奶。
路上没人,沈轻见他哥拎这么东西,赶忙大步过去接。
“来,”沈轻接过牛奶,和那袋较重零食袋,瞧着里头占分量挺多的酸奶板,随口问了句,“他家有小孩吗?”
“没。”只是那个人爱吃而已。
宋鹜老早就自己一个人住了,原本就是乡下接过来的留守儿童,爷爷死后,来了城里也一样没人理。
他爸妈常年在大城市生活,四处出差忙碌,夫妻二人分居挺多年了,宋鹜跟他讲过,那俩夫妻见了面比外人还客气,各玩各的,如果不是财产难分,早就离婚了。孩子散养着没人管,宋鹜本身也对这没什么温度的家庭无感,又不爱学习,初二自己辍了学回家,然后等着他爸妈回来骂他。
他爸妈也忙,没空过来处理他的事,说尊重他的意见,让他愿玩就玩,反正他们也养得起他。
于是宋鹜就彻底废了。
懒得再去上学,点外卖,刷手机,打游戏,通宵达旦,日夜颠倒,时间错乱,家里小空楼房一蹲就是好几年。
大约是经历相似,江箫小时候还和他有些惺惺相惜,俩人也分享过不少小秘密,不过随着年龄渐长,学习忙,一个无业游民,一个前途似锦,宋鹜自知彼此的差距越拉越大,也主动和他断了联。江箫兄弟无数朋友成群,本身也不是什么热情的人,俩人就没再联络过。
江箫去年翻空间,发现这人做起了播音,自己投钱做了套节目,念儿童故事的,大概是打游戏也打无聊了,无事可做到最后,还得是自己找事去做,宋鹜音色不错,他还点进去瞧了瞧,播放量还挺高。
优秀的人身边,环绕的总是优秀的人。这句话,沈轻一直在他哥身上得到验证。
“他有女朋友吗。”俩人站回路口,沈轻等人讲完就问了句。
“宅男能有女朋友?”
“哦。”
本想警告他哥一句,不许跟那人有过多亲密接触,不过偏头瞧见他哥这一脸兴致缺缺的样子,明显不想再讲什么话,沈轻也就住了嘴。
身边人满身颓丧废气,沈轻突然很想知道他爸究竟对他哥做了什么,但想问又不敢问,只能自己憋着好奇,省得他哥发起飙来又要吼他。
低头掏手机无聊地拨弄着相册,里面有几张他哥的照片,他们的合照,不过那张合照他哥摆着臭脸,不大好看,还有一张,是他哥喊他老公的证据。
沈轻偏头看着他哥,他哥正眯眼望着远处走神儿。
他很想打断他。
他想开口让他哥再喊他一遍老公,想让他哥再和他拍一张高兴点儿的合照,想问他哥为什么不开心,为什么宁愿去一个失联很久的老朋友家,也不要和他一起去外面住,向他倾诉心事?想埋怨他哥老是习惯一个人担着所有,真的挺操蛋的,他还想告诉他哥,他什么知道了,他们以后一定会幸福。
原来他也可以像他哥废话这么多。
只是如果现在他张口,不合时宜。
“有事吗?”身边人长久地注视,想装看不见也不行,江箫偏了下头,问他。
“今天情人节,”一双淡色琥珀的眸子望着他,“现在没人,你能再亲我一次吗?”
长篇的废话换一次亲密接触,如果非要说一句回答,沈轻选择索求一个吻。
有些话他不能说,但他要求他作为一个恋人最基本的权利。
没什么心情再做这种事,江箫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句“她回来过”。
她回来过,她也在惦念着他,原来他想她时,她也在想他。
不管他妈婚前如何,那个女人都是他的母亲,她爱他,他对她的依恋也从未消减过半分,可他却在无知和憎恨中活了这么多年。
沈轻变成现在的样子,可以怨他,可他活到现在,却不知道自己该怨谁。他最敬重的男人,赶走了他日思夜想的母亲,亲口告诉他真相,却还在事后佯作失忆。
上午醉倒起不来,下午就能跟人品茶聊天谈笑风生,没有完全真正醉话,烂醉如泥的人,连张口都张不开,若非残存的还有意识,他也醉过这么多回,又怎么只会选择在沈轻面前袒露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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