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万全地产这边工地上出现了一点小状况。
    现场几位负责人围在一块儿，纷纷是眉头紧皱，恼火不已。
    工地新来的主管叫做万盛，是万安的堂弟，之前在从事行政工作，眼下是万安派来维稳的万家核心人员。
    此刻的万盛穿着一件与工地整体有些格格不入的白西装，背着双手问道：“为什么今天都这个点了河沙还没送过来啊？”
    负责采购的中年也是急得满头大汗，他慌忙解释道：“我今天电话刚打过去，人家就说不送了，然后我打了另外好几家老板的电话，人家一听我们是万全的，直接就把电话挂了。”
    “这是有人找咱麻烦了啊…”万盛瞬间就想到了南风建筑公司。
    作为万安的核心成员，万盛自然很清楚自家公司通过何大脑袋的关系，对南风建材上的扼制。
    很显然，这是南风公司的报复来了。
    “盛总，那咱这河沙问题解决不了，水泥泥浆的凝固强度为零，就啥也干不了啊！”旁边一名技术员轻声道。
    “不着急！”万盛想了想说道：“你先按照合同条款对终止合作的供应商追责，把违约金追回来，至于新的供应商，我马上就去谈！”
    “……盛总，这河沙运输没有合同啊！”中年面色为难。
    万盛皱着眉头问道：“怎么可能会没有合同呢？你是不是在中间吃回扣了？”
    “……盛总，一般做河沙土方的，都没签合同的…”技术员解释道。
    别说是01年，就是21年，河沙和土方都算是工地上比较特殊的存在。
    暴利、成本低、回款快！
    在这个年代能在当地承包一些土方河沙生意的，那或多或少都和江湖人士沾点关系。
    为了开采权啥的，人脑袋打得跟狗脑袋似的情况，并不少见。
    也正因为这一行业的不稳定性，所以就连达成交易的方式都颇为江湖，基本还停留在口头承诺上…
    毕竟昨天给你送河沙的老板，今天说不定就已经因为各种原因犯罪入狱了，所以合同的约束力并不大…
    好在这个年代干这一行的都还比较在乎脸面，大多会去遵守约定俗成的规矩，很少会出现赖账，或故意终止交易的情况。
    这个规矩，作为建筑行业内的人士也都很清楚。
    但这一切，始终坐在办公室里办公，就跟那温室里花朵似的万盛不清楚啊！
    “胡扯！”万盛板着脸训斥道：“都什么年代了，还有做生意不签合同的？我不管你是因为吃回扣还是什么原因，总之违约金你必须给我拿到手！”
    “……”那采购负责人表面上栽着头不说话，心里已经疯狂问候了一遍万盛的祖宗十八代…
    “另外！”万盛又看着工地的其余负责人说道：“马上去给我把其余河沙供应商的联系方式弄到手，我现在就去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是！”几名负责人点头如捣蒜。
    毕竟对他们这些在万家混日子拿工资的人而言，上面有人主动愿意承担责任，那肯定好过把自己推出来扛事的。
    十五分钟后，万盛拍了拍自己西装裤腿上的灰尘，迈步登上了一台奔驰轿车，直奔湘中市底下一个小镇上的河沙场。
    众所周知，像河沙土方这些材料，大多数建筑公司都是选择当地直接供货，并且越近越好。
    为什么？
    因为运输成本高啊！
    你要说从外地采购，那就算拿货的价格便宜十几二十块钱一方，但算上运输的价格，你大几率是买白菜花了肉价钱，亏的裤衩子都剩不下来…
    这一点常识，万盛还是有的，所以他也没有舍近求远，而是直奔湘中市专做河沙生意的五塘铺小镇，打算靠着万家的名头和当地老板唠唠嗑。
    “踏踏！”
    西装笔挺的万盛很有范地走进了小镇最外围的一家河沙场，冲着门口打瞌睡的伙计喝道：“你们在吗？”
    伙计见着万盛的造型先是一愣，擦了一把嘴边的哈喇子，回道：“在呢！”
    “去把他给我叫出来吧，我有一笔大买卖要和他谈谈！”万盛自顾自地落座，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诶！”伙计连忙应了一声道：“您稍等，我现在就去给您叫我们老板。”
    小伙计看万盛这派头就跟电视里演的那大老板是一模一样，自然也不敢怠慢，一溜烟就朝后院跑了过去。
    不一会儿，一位穿着件深色工作服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了出来，掏出口袋里有些褶皱的软玉溪，满脸讨好地朝万盛递了过去。
    “老板，您是哪家建筑公司的啊？我们和玉河沙场，在湘中市出了名的物美价廉，服务周到……”老板明显是听了伙计的描述，一见面就对万盛表现的极为热情。
    “啊！”万盛拿捏相当到位地点了点头道：“我们是万全地产公司的，关于我们公司的名字，我想你们做河沙的应该都……”
    还没等万盛说完，老板刚刚听到“万全”两个字，脸上就瞬间晴转多云，极为厌恶地指着大门口喝道：“你给我出去！”
    万盛目光一怔，有些恼怒地重复道：“我可是万全地产在湘中……”
    “滚！”老板抄起桌上的烟灰缸指着万盛的脑袋，威胁道：“你滚不滚？你要是再不滚，我给你脑袋砸开，你信吗？”
    “……”万盛看着对方手里那硕大的烟灰缸，非常听劝地转身就出了屋……
    “我还就不信了，有钱我还能买不着沙子？”
    在和玉河沙场的受挫，并没有将刚刚接手工地，保持着高度热情的万盛击倒。
    他决定转变思路，收敛自己的傲气，以一个诚心合作的态度先从大一点的河沙场谈起，相信会取得成绩。
    最终万盛逛遍了整个五塘铺镇，愣是没有买到一粒沙子…
    而且他在每一家河沙场的遭遇，也基本一致。
    大多都是进门之前，店老板对万盛表示高度热情，但只要一听到他自报家门，立马就让他滚蛋了…
    甚至有的老板，还非常大气的说明了原因。在五塘铺，既然曹老板已经发过话了，那你就别想把生意做成！
    怒极攻心的万盛，直接拨通曹进的号码。
    “曹进，你们是不是真的想要搞得大家都做不成生意？”
    “事儿是你们先挑的！现在你来问我这个话，你不觉得幼稚吗？”曹进语气轻松地回应道。
    万盛咬着牙喝道：“你难道认为就玩这么一点小伎俩，就能和我们万家扳扳手腕子了？”
    “你先扳手腕，咱就试试呗！我工地不开工，大不了亏点自己的钱。你那边要不开工，上面的人立马就得让你滚蛋！你有什么资格和我叫唤？”曹进话说完，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我还就不信了，几个泥腿子，我还能治不了你们！”万盛攥着手机，低声骂了几句以后，决定自己找关系解决问题。
    …
    “曹哥，按照这万家的尿性，人家吃了这个亏，那不得联系主子啊？”坐在曹进身边，听了两人交谈全部内容的啸天挺好奇地问道：“要是上面一施压，那底下这群干河沙的老板也顶不住啊！”
    “阿天！咱华夏确实是人情社会，有关系的话办某些事情确实会非常便利！”曹进看着啸天感慨道：“但也不是每件事儿，有关系就一定能办成的。”
    啸天龇牙道：“……曹哥，你的意思说在河沙老板们的心目中，你说的话比万家的关系还好使呗？”
    “五塘铺通往镇上三条水泥路、两座大石桥都是我出钱给修的，要没有我曹进，他们现在的河沙能不能运出五塘铺都是未知数，你说谁近谁远，这些干河沙的老板分不清吗？”曹进的回答铿锵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