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林杳然的时候,贺秋渡浑身已经出了一层薄汗。虽说一共也没几步路,林杳然又轻得没什么重量,可他还是热,该热的地方热,不该热的地方也热。
卧室灯没开,漆黑一片,当然贺秋渡也没开灯的打算,他就摸着黑给林杳然穿睡衣。幸好林杳然的睡衣都很宽松,穿起来倒还算方便。可即便如此,手指还会有不当心的动作,就像擦火柴那样,哪怕那么不经意的一下,就足以在燎开一片高温的焰苗。
“等开下灯吗?”林杳然道,“我好像找不到潘崽了。”
贺秋渡沉默了一下,“我帮你找。”不知为何,他始终不开灯,只借着黑暗里物体隐约的轮廓去寻找。可就算实力足够的好,还是没能把那只熊猫玩偶从犄角旮旯里揪出来。
林杳然没耐心了,伸手去摸壁灯开关,谁知贺秋渡阻止了他,“不用。”
“开下灯怎么了嘛……”林杳然还是按下开关,顺手戴上眼镜,结果视线一落到贺秋渡身上,就傻傻地呆住了。
怎么会这么……夸张?
“晚、晚上也会这样的生理现象吗?”
“……”
林杳然不安地蹙起眉。虽然他很少出现类似的状况,更不可能像贺秋渡那样夸张到匪夷所思,但同作为男人,他大约能知道贺秋渡现在相当不好受。
“你没事吧……?”
贺秋渡转身离开,“没事,你睡吧。”
“等一下。”林杳然不让他走,“你是不是又要去冲冷水澡了?”
贺秋渡被他问得微窘。林杳然清醒时太过倔强别扭,一旦醉了却又直率得过了头。
“那样对身体不好。”林杳然脸红红的,长睫毛向下一低,“需要我帮你吗?”
贺秋渡胸口一沉,喉咙像被哽住了一样,“杳杳……”
林杳然半垂着头,手羞怯不堪地悬在半空,“或者……你想让我怎么做,告诉我。”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无数次在这个男人的梦寐抑或想象中,被哄诱着做出许许多多想都不敢想的坏事,就算哭个不停,挣扎在濒死边缘求饶,也只能得到愈发残酷的温柔对待。
贺秋渡终究还是坚持没让他帮忙。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模糊水声,林杳然脸红得更加厉害,他抱起潘崽蒙住头。心一跳一跳的,快要蹦出来似地擂着鼓。
空气里漫过一抹寒凉水汽。林杳然把潘崽挪开,看见贺秋渡站在门口。
“还没睡?”
“因为在等你呀。”他说,“以后我都要跟你一起睡。”
贺秋渡躺进来的时候,他感觉被窝里的温度都明显低了下去。“给。”他把潘崽塞给贺秋渡,再搂住他胳膊,“你抱潘崽,我抱你,是不是就不冷了呀?”
贺秋渡揉了把他的头发,“我记得你小时候就特别喜欢这只熊猫公仔。”
“这是妈妈送我的生日礼物。妈妈说,以后我每年过生日,都要送我一只大大的潘崽。”
可是,再没有以后了,这是他收到过的最后一份来自妈妈的生日礼物。他曾以为自己能有一房间潘崽,憨态可掬的熊猫宝宝们将和他一起长大,每一天都是软软的、暖暖的,就像广告语里说的那样——
潘崽的兜兜里装满了幸福的魔法,只要默念潘崽的名字,就能让美梦成真。
贺秋渡摆弄着手里的胖熊猫,“以后你过生日我送你吧。”
“不用了。”林杳然丧唧唧地咕哝,“潘崽的玩具公司几百年前就倒闭了,二手网站上也看不大到。而且,我已经不喜欢过生日了。”
贺秋渡帮他拂去碎发,“睡吧,做个好梦。”
林杳然枕着他的手臂,含着睡意喃喃低语,“唱歌给我听好不好?妈妈的那首《如果你在秋天来到》。”
这首歌在孟芸芙唱过的歌曲里,传唱度并不高,甚至现在很多人都不知道,但贺秋渡知道。
于是,他把林杳然搂得更紧些,很轻地拍着他的背脊,哄他心爱的杳杳安然入睡。
寂静的夜里,青年清越的嗓音如银币投水,荡开悠扬的清浅柔意。
“如果你在秋天来到,我会把夏季拂掉。一半轻蔑,一半含笑,像把飞虫赶跑。
如果一年后能见你,我将把月份缠绕成团,存放在不同抽屉,免得混淆归期。
如果只耽搁几个世纪,我会用手算计,把手指逐一屈起,直到全部倒伏在亡人国里。
如果确知,相聚在你我生命结束之时,我愿意把生命抛弃,如同抛弃一片果皮。
但是现在难以知晓,相隔还有多长时日,天各一方,等待无期,如刺如燎无法诉说,像妖蜂使我伤痛不已。”
*
夏季清晨的光线穿过窗帘,被过滤成温煦柔和的光雾,漫进卧室的床畔。
空调呼呼地吹了一整夜,林杳然蜷缩在高大黑发青年的怀里,被那散发着清冽香气的温暖气息包围着,整个人晕晕乎乎地像还沉浸在浓重的醉意里。
他颤了颤睫毛,艰难地掀开似有千斤重的眼皮,光线纷纷跃入眼帘,激得他昨晚哭过后本就特别干涩的双眼,又差点泛起泪意。
见他四肢疲软、一副无力动弹的模样,贺秋渡轻轻把他托了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杳杳,你感觉怎么样?头痛不痛?”
林杳然昨晚是生平第一次喝酒,不光喝得多,那酒后劲还奇大无穷,脑袋焉有不疼的道理。现在太阳穴那儿简直跟针扎一样,滋儿滋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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