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莫羊摇了摇头，随他吧。
    阿忍深呼吸几口，犹豫一晌，还是问出口了，陆离他真的......
    莫羊并未回答，叹了口气，转入了一间卧室。
    mdash;
    林含透过伞面望住上方，听着雨点滴滴答答的声音，脑海里不断闪现着陆离的样子，有他气恼，有他欢喜，有他冷漠，什么模样都有，唯独每个画面都会归于那夜他魂飞魄散的场景。
    他亲眼所见，陆离在他眼前，化成了一缕黑烟，魂飞魄散了。
    说是一眼天堂、一眼地狱，也不为过，欣喜他战胜吼而毫发无伤，恐惧他魂飞魄散，消匿天地之间。
    他说不清自己那一刻的心情，那时脑海嗡地一声，空白如纸，天地间失去了所有的色彩。
    从黄粱梦中恍恍惚惚离开，到回了这里，他不记得历经多少天，眼前只有天明天暗，灯亮灯灭，所有感知都如潮水退却般消失无踪。
    他从不知道，陆离的死会给他带来如此毁灭性的寂寞，仿佛整个世界只剩灰白的自己，满心暴戾好似要破体而出，如果毁坏某样东西能换回陆离，他会毫不犹豫。
    林含捏住伞柄的手不由一紧，他真的就这么魂飞魄散了？
    由起初毁天灭地的痛楚，林含开始质疑陆离是否真的就这么死了，他不是能起死回生么，那这一次，是不是也能起死回生。
    这么一想，林含眼睛刷然一亮，急切的翻身下了围墙，疾步冲向莫羊的房间，阿忍拦都拦不住。林含一掌打开闯了进去，把刚躺进被窝的莫羊一把揪了出来，后者一脸蒙逼，不知道哪里又惹到这棺材脸了。
    林含胸膛剧烈起伏，他迫切道：陆离是不是曾经死过？
    莫羊不防他这么一问，下意识问：你想起来了？
    林含不答他的问题，反道：回答我的问题。
    说着，他揪紧莫羊的衣领，后者几乎要喘不上气来了，艰难呼吸着。
    林含怒目而视，快说！
    阿忍一看势头不对，深怕林含作出什么恐怖的事，忙进门拉住林含，你先松手，他快窒息了。
    林含这才发现自己过于激动，揪住莫羊的衣领，快把他弄得窒息了，就松开手，站远了几步。
    莫羊咳嗽几声，脸色才缓慢恢复血色。
    林含迫切想要得知答案，又催促道：你快说！
    莫羊不知道林含知道这件事的意图，只知道再不说，林含不光眼神要秒杀他，简直整个人都要秒杀他了。
    他沉默了一瞬，盯住林含，陆离的确死过。
    林含抿了抿唇，继续问：是在千年前大战之夜死的？因为什么死了？又因为什么活了过来？
    莫羊不语，直直看着林含，眼神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林含以为他不会回答时，莫羊缓慢的开口了，他死于毒咒的反噬，活于太岁肉。
    毒咒的反噬......
    太岁肉......
    林含思绪中灵光一现，有什么画面极快的闪过，他尚未想清楚，后脑勺就一阵剧烈如针扎似的疼痛。
    嗯......
    他捂紧后脑，密密麻麻的针扎疼痛令他几乎无法正常呼吸，急促的喘息几下，林含整个人痉挛似的弯下腰，却在瞬间扑上去抓住莫羊的手，你说他、说他吃了太岁肉，是什么时候？他mdash;mdash;
    还没说完，林含后脑勺就似绷紧的弦铮地一声，断了。
    他双目放空，切身之痛仿佛在剥离他的魂魄，有什么外力在控制他的魂魄，企图将他从这个躯壳内剥离。
    正要念咒反抗，忽然，他愣住了。
    要将他魂魄剥离这个人类躯壳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的躯壳。
    来不及反应，林含眼前便被黑暗侵蚀，整个人霍然倒地。
    莫羊和阿忍一时间愣在当场，都没反应过来林含怎么自己就倒地了，两人面面相觑一晌，才回过神。
    两人跑去扶起林含，却发觉眼前的躯壳失去了魂魄。
    林含的魂魄不见了。
    mdash;
    浑浑噩噩很长一段时间，林含从昏暗中睁开双眼，看清了眼前的场景。
    他躺在一张冰冷的不锈钢桌面上，浑身被绷带缠满，紧绷感令他十分不适，三两下解开束缚，他才开始打量四周的环境。
    这是一间四面无窗的房间，整个室内只有他横躺的实验台，以及实验台正对面的一扇铁门。铁门与墙缝合得密不透风，没有一丝缝隙，根本看不见外面是什么情况。
    林含下了实验台，走向铁门，他握住门把拧了几下，发现是锁住了，根本无法扭开。
    贴耳听了下周围的动静，没有任何声音，林含掌心立刻窜出火苗开始灼烧铁门，铁门不多时就在他手心的灼热温度下化成了液体，一道人高的出口便出现了。
    林含从出口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出了这诡异的屋子，林含发现外面是一条深巷，不是什么更加奇怪的地方，他穿过巷子到了大街，见这里他也认得，就是市中心医院外。
    林含在大街走了没几步，忽然发觉周围的行人纷纷投来异样眼光，他诧异的皱了皱眉头，心说这些人看着他几个意思。
    下一刻，途径一家服装店，他在玻璃门上得到了答案。
    他竟然回到了自己的躯壳内！
    漆黑的玻璃门上倒映着一个俊美的青年，乌黑的长发披撒肩头，手背与脖颈处绘制着大量发黑的朱砂咒文。
    林含忍不住探出手碰了碰那些咒文，触手可及的是一片灼热的温度，好似要灼伤他的手。
    他分明记得当年被封入地底时，自己身上并没有这些怪异的咒文，难道是后来有人给他加上去的？
    细细一想，除了陆离，不会再有别人来绘制这些咒文，再则，这些咒文的行文可以看出是陆离的手笔，他为什么会在他身上绘制这些东西，难道他一早就知道了吼会来夺取他的躯壳，于是封印他之后，在他身上绘制了阻挡的咒文，以此......
    以此来保护他？
    第97章 多情种02
    正想着，视野中忽然撞入一道眼熟的人影，林含从反光玻璃门上扫了眼匆匆离开的那人，不由沉了眼。
    是她。
    林含转身跟上，没走几步，突然周围围上来一圈人，大多是一群年轻女人，她们人手举着手机，向他表示：帅哥，可以加个微信么？
    一旁立刻一堆人附和。
    诶帅哥，咱们能一起合影一张么？
    小哥哥，你有女朋友不？
    小哥哥你穿这样是去拍戏么？你是明星么？太好看了！
    林含：......
    眼见着那人过了红绿灯，拐入另一条商业街，林含忍不住蹙眉，拨开人群就想越过去，谁知就这几分钟的时间，他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重重包围，人群此刻已不再是单一的求联系方式，甚至还出现了递名片的星探。
    林含：......
    被包裹的林含忽然一抬手，指着上空道：看，有人跳楼！
    众人冷不防他这么一句，不约而同抬起头朝上看，就几秒钟的时间，他们疑惑后，低下头，发觉眼前的敞襟小哥哥消失无踪。
    大家左右寻找，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道林含啥时候消失的。
    此时，混在人群中，施了障眼法的林含换了副模样，趁着众人没察觉，挤出了人堆，快速过了十字路口，疾步追上。
    那个人也没走得太远，他不多时就追了上去。
    林含不敢跟得太紧，慢步拉开一段距离后，不紧不慢的注视着那人的动向。
    其实这人不是什么可疑人物，而是之前被长舌妇附身的李月如，其实当天林含所见的李月如是个命途忐忑的女人，她被家暴的悲惨遭遇，值得人同情她，可刚才那一瞬间，林含发现这个值得人生起怜悯之心的女人，且摆脱了妖魔的女人，竟然依旧被妖气缠绕，还是吼的妖气。
    这令林含不得不在意，于是想弄清楚这件事。
    他全神贯注的盯着李月如，没注意旁边有人走来，嘭地一声跟人撞在了一起，他匆匆道了歉，正要走，忽听后面传来了惊诧的声音。
    将臣？
    林含回过头，同样诧异。
    若木。
    面前的英俊青年一身浅色休闲装，手提一个咖啡色的公文包，头发捋得整齐无比，整个精神抖擞，一眼看去就是个精英青年。
    如果不是这张脸还没变，林含差些认不出来。
    白衣若雪的神树若木，现在成了一身素淡的短发青年，比他还要融入这个时代。
    林含看了眼走远的李月如，匆匆留下一句改天再联系，就快步跟上去。他觉得这个李月如有古怪，又察觉她一身吼的妖气，不得不在意。
    没走一段距离，他扭头就发现了若木紧随他背后，见林含回头，不禁柔和一笑。林含被他这一笑激了满身鸡皮疙瘩，心说这若木是脑子进水了？笑得古里古怪的。
    他打了个寒战，不去思考若木跟着他做什么，一心去探究李月如身上为什么会残留吼的气息，他担心吼如此轻而易举的被解决，实则是在别处留有一线生机。倘若这个想法是真的，那陆离的牺牲不就是一场空。
    思及陆离，林含眼神不由一暗，他也不会这样轻而易举就死了的，一千年都活了下来，他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就死了的。
    这时，疾走的李月如忽然停止了行走，她愣了几秒，猝然回头。
    林含还没反应过来，一股大力就倏地将他一拽，整个人被扯进一旁的银行。
    李月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诡异的红光，继而恢复平静，她扫了眼周围，转过身继续向前走。
    一分钟后，林含才探出头去。
    他身后的若木道：你跟着她做什么？
    林含不想跟他讲过多的的事，毕竟他俩曾经不对付，相互看不顺眼已经许多年，他最近经历的事足够若木嘲笑他一年了，肯定不能告诉他。
    他轻描淡写道：有事。
    若木也不再继续问。
    林含看了他一眼，道：你别跟着我，我们改天再聊。
    若木还是不开口，只盯着林含目不转睛，他的眼神很复杂，林含暂时也没空去纠结若木为什么这样看他，转身欲走。
    你知道陆离还活着么？
    他冷不丁说出这句话，林含忽而愣住，猛然回身看着他，眼睛睁大，声音有一丝不可察觉的颤抖，你说什么！
    若木盯住林含，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他一直活着，活到了现在。
    林含没有细究他所说的话，只注意这自己的问题，你说他没有死，是真的？你确认自己没看错？
    不知前情的若木信誓旦旦的点头道：我亲眼所见，怎么会看错。
    林含在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动摇了要探究李月如身带妖气的原因，此时此刻，在若木点头的瞬息，他满心便被陆离还活着的喜讯砸得头晕目眩，一颗心脏砰砰直跳。
    他忍住内心的狂喜，尽量克制自己嘴角上扬，......他现在在哪儿？
    想了想，林含又补了一句，我就随便问问，没别的意思。
    若木：？
    他望了眼外面，问：不去跟踪了？
    林含摇了下头，本身就没多大的事，不用去追了。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他现在在哪儿？
    若木想也不想，道：我也不知道，当年他吃下太岁肉，就离开了虞山。
    见林含眼神徐然暗淡，他略一思索，又道：我曾经也以为他是个寡淡无情的人，但我后来发现，他其实待你远比我想象中，还要情深似海。
    你们之间如果不是被外界影响，也是令人艳羡的眷侣，只可惜，吼一心夺取你的躯壳，好在陆离提早做打算，同你商议后，就封印你到虞山地底mdash;mdash;
    他话说一般，就被林含厉声打断，你再说一次！
    林含的声呗略大，在银行大厅办理业务的客人纷纷扭头来看他们两个，若木满含歉意的朝他们笑了笑，并道歉，随后领着林含出了银行。
    两人就近寻了一家咖啡店，坐在了靠墙角的安静角落，一落座，林含就迫不及待的追问，你说他是跟我商议之后，才将我封印起来，这么说，我是知情的？
    若木对林含的问话疑惑了一瞬，他凝视林含片刻，突兀的问了一句，你记得被封印那天，是什么时候么？
    林含愣了愣，道：自然是我们当时成亲......
    后话未尽，若木也懂林含所指的意思，他若有所思了片刻，继而徐徐道：其实追究过去也没意思，你既然从封印中出来，就过好当下，你现在住哪里？
    林含也不傻，若木话锋一转，直接岔开了话题，他就明白了他失去的那段记忆中，有一段所有人都企图隐瞒的事情，至于是什么事，全藏在他后脑的那枚金杵中。
    他情不自禁的抬起手，触碰了那根植入头颅的坚硬物体，很难想象这样恐怖的东西直接与他头颅共存，他至今还能活着，不得不说妖邪之物，性命就是耐/操。
    若木见他眉头深拧，却没再继续说下去，叫来服务员点了两杯清茶。若木和林含一个赛一个的俊美，服务员磨磨蹭蹭不肯走，眼珠子都快黏在他俩身上了，老板不得不介入，将她强行拉走。
    林含默默放下手，掌心贴在冰凉的桌面，好似这样就能让内心的狂躁平复一些。
    若木似乎也是想要隐瞒什么事，这才将话题引入另一方面。
    林含先前拒绝莫羊告诉他当年的事，是他执着的想着陆离尚在人世，总有一天，活着的他会亲自告诉他，究竟对他隐瞒了什么，可刚才若木所说，让他心底警铃大作，他也清晰明了的意识到，或许他失去的记忆，所有人都知道，唯独他不记得。
    他曾经猜想，陆离当年封印他，是有不可言说的苦衷，可现在若木说他也是知情的，那为什么陆离还要封住他的记忆，陆离究竟在想什么......
    先生？
    林含霍然回神，见老板亲自端来了清茶，正递向林含。
    他接过茶杯，道了声谢。
    老板又放下两份甜点，道：刚才我家服务员有些失礼，这两份甜点算是我请二位的，请便。
    若木也道了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