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微微垂眸,伸手打开了房门。
江晚不在客厅。
程郁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刚想上楼,一张洁白而又薄如蝉翼的稿纸在不经意间闯入了他的视线。
它就静静地躺在那里,等着男主人回来时将它拿起。
……
外面的风停了一会儿,又呼呼吹了起来。
程郁坐在室内光线渐暗的客厅,手上捏着那张纸,女孩只在上面留下了两个铅笔字——再见。
他刚刚已经去过楼上,房间里空无一人,只剩下悬挂在窗口的布绳。
男人神色晦暗地脱下右手手套,指尖轻轻抚过纸页,像是在抚摸着女孩娇嫩的脸颊。突然间,他的动作一顿,像是察觉到什么,迅速起身打开了头顶明亮的吊灯。
程郁把那张纸高高地举起,在灯光下,女孩写的那两个字下面还有一行被擦去的字印,那痕迹看起来有些淡,却不能掩盖江晚书写时用力的笔迹——
对不起。
程郁闭上了眼睛,无法控制地想起了以前两人相处时的点点滴滴。当他再次睁开双眸时,眼睛如同冰霜一样凝结,翻涌的情绪都被压在了冰面之下。
他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子。
-
江晚在林间奔跑着。
她的手上还有被布绳勒出的红痕,此刻正在隐隐作痛,可她根本无暇顾及,只一心想着赶快离开。
为了避免和回来的程郁迎面撞上,她没有走之前上山的那条路,而是选择从林间穿行,反正她是要下山,只要一直朝下面走就可以了。
地面还有些湿滑,女孩光顾着看前方,没有注意脚下,一不小心就摔了一跤。
“唔……”她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衣服也沾上了泥巴。
过了几秒,女孩才缓过来,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浑身狼狈得完全看不出一点豪门千金的影子。虽然很难受,但她还是继续坚持着前行。
明明是比春风还柔和的女孩,可眼神却又比石头还坚定。
过了一会儿,女孩的双眼终于亮了起来,仿佛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她已经到了公路旁边。
只要一直沿路往前走,说不定途中会碰到愿意载她一程的好心司机。江晚虔诚地祈祷,希望自己今天能够顺利离开。
走了一小段路,又过了一个弯道口,江晚看到前方的道路渐渐变得宽敞起来,远处还有车辆偶尔经过。
她加快脚步想朝那个地方赶过去。
突然在夜色中,两道灯光照了过来,那是车灯!江晚脸上露出喜色,刚想招手拦车,却后知后觉地认出,那是程郁的车。
他找过来了。
女孩心里咯噔一下,转身想躲,但男人早就已经看到了她,车直接加速,随后一个急刹车挡在了她的身前。
车门打开,黑色的皮鞋轻轻落在地面,高大挺拔的身影从车里一点点探出来。
男人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她的身上,仿佛将她钉在了原地,不得动弹。
他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前。
这一刻的他,带着某种惊心动魄的气势。女孩就如同他手中的花朵,他可以精心照顾养育她,也可以瞬间将她碾碎成泥。
“这两天,你一直都在想着怎么离开,对吧?”他语气沉下来,压抑着不知何时就会爆发的怒气,往日动听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却如同刀锋一样冷冽:“今天,你也是故意把我支走的。”
他其实早有察觉。
这两天,女孩躲闪的眼神已经将她的想法出卖,偏偏她自己却不知道。
程郁想过很多种她离开的方式,即便他被女孩支走,在离开时也没有忘记锁门锁窗,但他没想到江晚竟然这么坚决,会不顾安全地从二楼翻窗出去。
要是她一时没抓稳绳子,那后果不敢想象,骨折都算是轻的了……
想到这里,程郁的眼神冷了下来,他一只手捉住女孩的下巴,唇角勾起,脸上却并没有丝毫笑意:“怎么不说话了?平时不是能言善道吗?”
“程郁……”江晚觉得下巴一疼,眼泪差点飙出来。她明明应该感到恐惧的,可看着男人发怒的模样,她却有一瞬间的窒息。
这窒息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程郁。
那一刻,她似乎透过男人的皮囊,看到了他深藏起来的孤独而又执拗的灵魂。
“程郁,你别这样……”她费力地开口,想要安抚他。
在车灯旁,男人看见她楚楚可怜而又狼狈的模样,黑色眸子里闪过一抹慌张,下意识地松开了手。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程郁这才看见女孩身上的衣服也是脏的,手上还带着显眼发肿的红痕。
怜惜,震惊和伤心……不同的情绪在他心底翻涌。
男人的理智稍微回来了一些,意识到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他把女孩拎上了车,浑身都散发着不容拒绝的气息,仿佛是一种警告。
江晚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些什么,只能遵从自己的本能,伸手握住了程郁的右手。
那些沸腾叫嚣的情绪像是被冰雪突然冻住了一样,程郁原本准备开车,此刻却停住了动作,为女孩的行为而感到震惊。他的瞳孔微微睁大,几乎连呼吸都快顿住了,仿佛不敢相信在这样的情况下,女孩还会如此……温柔地对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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