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敬棠从另一边上来,看了她一眼伸手就去摸她的脚。
“干嘛啊你。”
冷不丁地被吓了一跳,涌星紧张地看着他,却被徐敬棠回敬了一白眼,手下动作仍旧不停,将涌星的脚脱了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一下一下按摩起来。
涌星有些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位置,也安心享受起他的照顾来。
“以前可没看出来你这么讨厌宋雁声啊。”
徐敬棠想起陈涌星今晚在仙乐斯那副强压怒意的样子就止不住地想笑,陈涌星蹬腿轻踢了他一下,“笑什么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个人是多么的两面三刀。”
“是么?我倒觉得他有些手段,跟他打交道还有些意思。”
徐敬棠倒是很赏识宋雁声的样子,说话间倒有些英雄惜英雄的味道。他抬眼一看陈涌眼看着听到这话就有些不乐意了,像是要翻脸,于是连忙笑嘻嘻地开玩笑道,“不过没想到他这一狠人,倒也算得上个情种啊。杀个人来滴水不漏,自己一身清白两手不沾血,倒是要‘倾举行之力’来营救一个‘共匪’,有趣有趣。”
涌星也有些纠结,“说真的,我真他妈搞不懂宋雁声脑子都装了些什么。”
第129章 尊严与阶级
徐敬棠闻言大笑, 好一会儿才止住了笑说道,“陈女士也会说‘他妈的’这个词么?”
涌星却没工夫与他玩笑,听了这话也只是莞尔, 随即柳叶眉微蹙——饶是此刻她和徐敬棠皆是从这场鸿门宴上全身而退, 可涌星还是为方才那千钧一发的时刻而暗暗揪心。
“我还是想不明白,宋雁声到底想要干什么。”
“其实很简单, 我问你, 宋雁声的身份是什么?”
面对忽然而来的发问, 涌星愣了一下, “......还能是什么, 大丰商行的东家啊,难道他还有什么其他隐藏的身份么?”
徐敬棠点了点头, “对,分析一个人呢, 首先就要从他的身份和所处的地位入手。我想宋雁声对于我们的主义,也是抱有热情和期待的。所以你在他房间看到的册子,应该不只是他想要钓你上钩的。但同时他身后是将近百年的大丰商行, 这是他家祖业,而且他从前所做的种种来看, 他是十分在乎他祖辈积累下的这份产业的, 最起码,他不允许断在自己这一辈来。”
“是而,他从来都是只是思想靠近却从未行动, 并且思想时常反复,因为他付出的代价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大得多。或者说他的选择比我们多得多, 他没必要选择一条最艰难且最危险的道路。”
“那他干嘛又要送阿洵到后方呢?”
涌星被说动了,如此一来的确宋雁声的种种反复无常的举动都得到了解答。
“这也是我看的起他的地方。宋雁声本人的确存在妥协性, 但是他并非完全唯利是图的人。他送林小姐到后方的举动,起码证明在那个时候他的心是偏向我们的。只是现在沪市的时局已经完全不同,章鼎已死,大丰商行前途一片光明,若不是文伯焉忽然入沪,沪商协会会长的头衔对他来说只怕也轻易如探囊取物了。”
的确,涌星这才发现自己因为一直与宋青青交好之后疏忽了她与宋家的阶级差距,或者说,是疏忽了宋家这种顶级商甲与平头百姓之间的阶级差距。如今的中国积贫积弱风雨飘摇,百姓民不聊生沦为日寇铁蹄下毫无尊严的奴隶。
然而这些与以宋家为首的商甲名流来说,完全是两个世界。
此刻的中国是贫瘠的,可此刻的宋家却不贫瘠。他们的家族产业让自己的后人可以在战乱中仍然可以保留尊严,可以和身穿洋装的白人平起平坐不卑不亢,可以用自己手里的资本和日本人谈条件。
就像宋家,如今沪市人民食不果腹,而宋青青仍旧可以每日穿上最新的洋装一辈子不用工作。而就连败落的章家,虽没了往日威风,然而还能供应得起章崇茴在英国求学,在草坪上跳圆舞曲。
正如徐敬棠方才所说,他们的选择太多了,并且并不值得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主义来赌上一切身家。
涌星有些沮丧地长叹了一口气,“那这样不就更棘手了么,宋雁声如今成了日军的亲善大使,只怕也是有好处的,想要拉拢估计没那么简单了。”
“是有些棘手,但也不算是毫无办法。”
徐敬棠的话让涌星心里险些熄灭的火种又燃烧了起来,“听你的意思,你是有办法了?”
“办法倒还称不上,只不过有个方向了。”
“快说啊,说给我听听,看我有没有什么能帮上的?”
“文伯焉。”
“文伯焉?”涌星一愣,“你的意思是让他们两虎相争?这倒是个办法,文伯焉的确资本雄厚,但这是沪市不是香港,我们有这么多时间等待么?”
徐敬棠笑了,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这不是有大爷我么?你以为文伯焉是怎么拿到铁路的,还不是靠他内人。”
说到这个,徐敬棠神秘地冲她一笑,“你别看文太太一口流利的粤语,人可是大日本帝国的公民。当年她父亲是驻扎香港的日军,官不大但也是日本某个家族里在册的子弟,来了香港爱上了一个香港女人,就有了她。结果那文伯焉也有手段,当年只是个鱼贩子,还能取了这个文太太。不过文太太的日本人身份可是给了他不少好处,不然他怎么可能混到这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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