涌星无奈,但思及她今日表现,其理智程度已经超过了她的想象, 于是也任由她在包厢里发疯, 等她自己渐渐冷静下来后才不疾不徐道,“如果刘宪轸是落在了日本人的手里, 你觉得自己还能坐在这儿跟我说话么?”
宋青青愣住, 过了一会儿才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望着涌星激动道, “你的意思是, 刘宪轸不是被日本人抓了?”
“我可没这么说。”
涌星呷了口咖啡, 趁宋青青还没恼羞成怒挥起拳头的时候连忙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很大程度上可能不是日本人, 但是如果真的是日本人的话,那你我的出境必定是最糟糕的。”
“什么意思啊?”
“简单来说, 你,在营救刘宪轸的那一刻,就成了日本人的鱼饵。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这就是他们放了你出来的原因。”
话音未落, 宋青青的脸却是震惊地毫无血色, “那.......那你既然识破了他们的诡计,何必还要出来赴约呢?这样你不就暴露了么?”
涌星笑笑,似乎浑不在意, “如是当真被日本人发现了,那必定是你在路上漏掉了什么细节。日本人一向是鼻子灵敏的猎犬, 与其任由他们循着味道查出更多的秘密,倒不如我以肉身做耳, 既能给人以警醒,也可断掉这条线索。”
涌星说着,脑海里却想起徐敬棠在她身边熟睡时沉静的侧脸。
“可是,我方才一路过来,却愈发觉得可能并不是日本人发现他。”
涌星继续道,“倘若日本人有意抓捕,这路上的便衣应该只增不减才对。我这一路上判断过来,却发现与平日里无异。”
“你确定么?”宋青青紧张地望着她,“涌星这种事可不能胡说的!”
“确不确定的,等我回家就知道啦。”
涌星又让宋青青将昨夜她的一切行程都尽数向自己汇报,细细思量了片刻后才道,“无论是哪路神仙,我不信能一点破绽都没有。”
涌星将宋青青故意带来掩人耳目的小说装进了自己的手包,离开前又嘱咐道,“你也回去吧,最近多邀请些朋友来家里玩,只当是什么都不知道。”
宋青青追到门口,忍不住又问道,“那他呢?他怎么办?”
涌星安抚道,“放心吧,无论是谁抓了他,都不会让他死的。不然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只怕他们比我们还要上心地救治呢。”
涌星拦了辆黄包车,冲宋青青笑了笑便离开了。宋青青望着涌星离开,似乎还有什么想说却自己也理不清头绪。一旁又侍者前来搭话,反倒将她下了一大跳,宋青青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又没叫你,你来做什么?”
侍者冷不丁地被人训斥一顿,心下也是不满,扭头就要走,谁知道又被人叫住。只听宋青青颐指气使的声音响起,“去,给宋宅去电话,叫车快来接我。”
涌星坐在黄包车上,等走出去一段时间后才扭过头来往后望去,果然只见后面有一辆空空的黄包车跟在身后。涌星坐直身子,俯身对埋头赶车的黄包车夫道,“叨扰,换条路走。”
涌星有意确定那人究竟是不是跟踪自己,但几次换路之后发现无论如何也甩不掉身后的黄包车夫。她心里已有答案,于是故意在一小巷子处下了车,而后面跟踪的黄包车夫一时没注意过来,正撞到涌星的车后。
“没长眼啊你!不许走,不配我车子不许走!”
事发突然,谁也没想到竟会撞了车。那真黄包车夫却是生气了,骂骂咧咧地抓着后面追尾的假黄包车夫不撒手。这真黄包车夫一身腱子肉,浑身上下被太阳晒的漆黑,往这一站就跟座大山似的。
那假黄包车夫怎么敢跟他硬碰硬,支支吾吾地几乎快有露馅,还是赶忙掏出钱来了事。谁知道这真黄包车夫却是嘴硬心软,大家都是底层人物,深知生活艰难,见他掏了钱出来气消了之后竟然又说不要了。
涌星从那跟踪的假黄包车夫手里拿过钱来塞进他手里,“让你拿着就拿着,这样,我做他车走,你去修车,这大热天的也不必在这掰扯了。”
如此才打发了那车夫。
见巷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涌星脸上笑意才散尽,她抬脚上了黄包车,望着那车夫并不说话。
车夫经历这么多已经有些慌了神,但还是笑着掩饰,“太太,您去哪?”
涌星闻言却笑了,只是黄包车夫望着她的笑意却是愈发心里没底起来。
以前的女人天然一副弱质风流,是典型的中国女人,光是往车上一坐就生出一股弱不经风的姿态,别说男人了就是女人见了也要心生怜爱。
可偏偏生了一副细长眉眼,笑起来还不觉得有什么,可当她面无表情的盯着人看时便如同一柄利剑直插人的心房,总觉得什么心思都会被她那双眸子给偷了去。
“都到这个地步了,没必要再装了吧?走吧,你背后的主子必定是想见我,不然也不会费心让你跟我这么久。”
涌星坐在车上,黄包车忽而拉起,她的心也七上八下起来,尽管已经心里有了准备,但是一想到即将要面对的未知,还是会有些紧张的。而且涌星不晓得自己是否还会有机会再见到徐敬棠。
也不敢想象如果徐敬棠回到家后发现她不在,又会是怎样一种状态。
这本应该是很普通的一天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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