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文公紧盯着皇帝,沉声道:“早前老臣便和陛下说过,这是一条不归路。一旦走上这条路,沈明玦不死,便不能罢休。陛下之前不是表现得很好吗?怎么能因为沈明玦在西境大胜就怕了呢。陛下想半途而废,于是自以为聪明地做掉陈束,妄想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可是这怎么可能呢,陛下!”
“你!”皇帝大惊失色,“你胡说什么?”
“老臣胡说与否,陛下心知肚明。”静文公语速飞快:“陛下以为自己的手脚有多干净吗?不仅老臣知道,平远将军也知道,宴会上平远将军为何从始至终没有说话,陛下以为他单只是沉溺在嫡子身亡的痛苦里吗?”
皇帝大骇,抓着静文公衣领的手也不由松开,怔怔失神。
静文公拂开他的手,整理着被他攥得发皱的衣领,嘲讽道:“陛下怯懦!见沈明玦势头正盛不敢得罪,妄想处理掉陈束以后就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可这怎么可能呢?陛下为了打击沈明玦做过什么,要不要老臣提醒提醒?”
“伙同老臣一道,在沈明仪的及笄礼上对她动手脚,害得她几乎丧命;命令陈束在西境里通外敌,害得叶老将军无辜枉死;又趁沈明玦在西境,公然解除和沈明仪的婚约,让她成为全天下的笑柄……”
“陛下做的这些,哪一样没有踩到沈明玦的底线?陛下还在这儿做着能和他重修于好的梦——”静文公毫不留情地评价,“天真!可笑!”
“陛下还糊涂!没有断了沈明玦的路已是失利,陛下不思挽回颓势,反而亲手把平远将军这个盟友推开,给咱们本就势弱的局面雪上加霜。”桩桩件件细数完,静文公弹了弹袍角,自若道,“陛下走错了路,老臣义不容辞,只能亲手把陛下拉回正途。”
静文公洞悉皇帝的软肋,讽笑一声,提醒他:“陛下动了沈明玦最重要的两个人,要么一鼓作气,将他打压致死;要么只能在摄政王的光辉下,当一个庸庸碌碌的傀儡皇帝。陛下会选哪一条?”
静文公看着皇帝恍若下定决心的表情,忽然笑了下,“陛下明智。老臣定会尽心辅佐。”
皇帝手掌紧握成拳,深深呼出一口气,肃然问:“你将百里昌交给沈明玦,若他翻出云州旧案,朕不会保你。”
“他翻不出!”静文公自信。
皇帝冷漠道:“最好如此。
*
沈明仪许久才从许今瑶来信内容带来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兄长居然和瑶瑶互生了情意?他们两个怎么会走在一起?
浓浓的困惑过后,沈明仪后知后觉想起,途径上川时,她同许今瑶说过,兄长在营地可以帮衬她一二的话。
没想到当初的举手之劳,竟然牵就了这样一桩好姻缘。
沈明仪手掌一合,喜不自胜:我竟也当了一回月老。
兄长独身至今,并非没有媒人来说亲,只是他不耽于女色,又看不上盛京中忸怩的女子,便一拖再拖。
沈明仪为此心焦已久,看许今瑶来信态度,足以见两人两情相悦。
想到信中的最后一句话,沈明仪“哎呀”一声,匆匆跑去找兄长,想立马同他商议。
若真是有意,怎能让女孩子在西境一等再等?
委实不妥。
况且许家父母有多担心她的婚事,沈明仪记忆尤深。
自然不能让她一个人顶住父母的压力。
沈明仪快步来到柴房,却只看到零星几位打扫的人。
若是兄长审刺客,怎么会如此松懈,沈明仪心中疑惑,拉起一个下人问:“王爷呢?”
下人毕恭毕敬答:“王爷方才离开了。”
沈明仪扑了个空,想了半天,决定去书房碰碰运气。
刚走到窗边,里头的声音就漏出来,沈明仪一喜,却在听到里面说话的内容后定在原地。
“百里昌交待的大约都属实。”沈明玦沉思半晌,觉得其中还漏掉一环。百里昌说静文公此举是为了警告一个人,甚至为此不惜大动干戈。他是为了警告谁?
沈明玦心中不期然冒出皇帝的身影,他问道:“我不在盛京这些日子,还发生了什么没来得及告诉我的事?”
陆承尧想了想道:“陈束前些时日在牢中无故身亡。”
“可有查到原因?”
“我和沈伏一道查的,消息被隐瞒的十分严密。从探查到的蛛丝马迹中,我们二人猜测,此事恐和皇帝脱不开关系。”陆承尧将依据一一道来。
沈明玦听完,将前因后果一串,当即冷笑一声:“难怪皇帝不想把百里昌交给我审问,原来是怕暴露自己。”
百里昌是和皇帝和静文公一起寻来的,所以纪斯年师门惨遭屠戮的事情才会被按下。背后主使是皇帝,上报又有何用?
“他为了揽权,不惜里通外敌,害得老将军无辜身死,借此取得对西境军的掌控。我以为这已是极限,没想到,为了打压我,他甚至连安安也不放过!”沈明玦捏着桌角,心绪起伏,脸上戾气尽现。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和静文公真是走了一步好棋,用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秘术从安安身上下手,害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昏迷,也让我没办法隐瞒她身患怪疾的消息。此后,他再假惺惺地派来御医为安安诊治,彰显仁德之心。御医遍寻无法,再借口太后病重,和安安解除婚约。既保全了自己重情重义的名声,又让我不能借此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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