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海做住持的莫阳寺是萧文周请造的!傅弈亭立刻感觉到周身被泼了一盆冷水,如海说金佛不是给予傅家的人,那必是
臭和尚!这样恪守诺言,是不是与萧文周有私情?!傅弈亭狠狠骂了一句,继而不寒而栗,这事既然已被史羽生所知,一定也有其他的人已经知晓,不管这里有怎么样的瓜葛,他需要尽快让萧阁来到敦煌与如海会面,这样才能确保金佛和那笔宝藏不落他人之手。
虽然如海那时一定会对萧阁说明原委,但傅弈亭还是派雳儿传信给萧阁,他已做好了争夺的准备。
谁知萧阁根本没有过来的意思,只冷淡地回了封信,也没说缘由,恰逢阴山北部有些部族作乱,傅弈亭又只得将精力放在作战镇压上,直至冬日,他才稍得空闲,想出了劫持奚策帆逼萧阁过来的法子。
他们从川西一路北上往敦煌而去,离敦煌越近,傅弈亭的心情越沉重此番他是做好了硬碰硬夺此金佛的准备,这意味着他们将开始一次互不相让的厮杀,萧阁现下对宝藏的存在一无所知,他心知自己握有绝对的胜算。
王爷,您回来了!郑迁早已在大营前等候,瞧见自家王爷身旁的人,他忍不住露出个狡黠的笑容,萧阁来此,这事儿便成了一大半。
傅弈亭也不禁会意一笑,转头对萧阁道,怀玠来我帐里吧,我给你说说甘凉的情形。
这一路萧阁的心何尝不是越提越高,吴军的守卫也越来越严密,他谨慎地拒绝道,今夜晚了,明日吧。
也好。傅弈亭也不强求,明日休憩好了,你来军中找我。
明日有什么安排?萧阁问,去会见敦煌守军么?
傅弈亭不肯透露,扯谎道,正是,明日我带你过去。
萧阁点头,正欲转身离去,又被傅弈亭叫住。
傅弈亭牵了熠日过来,将缰绳放在萧阁手中,之前答应你的。
萧阁不禁莞尔一笑,未免已太久了,它恐怕已不认得我。
马儿似乎在反驳他的话,不停地用喷着热气的鼻头拱他的手掌。
你和他有缘,怎会不认得。傅弈亭笑了笑,后又正色道,在西北,沙地太多,它的马蹄宽大,行起来稳当。
那便多谢启韶了。萧阁矜持地点点头收下,将自己原来拉着的缰绳递给白颂安,一同向吴军的营地走去。
明日不见不散。傅弈亭目送他离去。
郑迁腹诽,这二人明日就又见面了,怎么分个别还这么你侬我侬
萧阁的身影已混入吴军银甲当中,辨认不得,而傅弈亭仍站在原地没有动,郑迁斗胆在一旁瞧了一眼,傅弈亭的眸色依旧深沉如墨,包含着无尽复杂意味,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犹疑。
作者有话说:
若有你便不算独了。小傅你倒是说出口啊,哎不过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
第52章 莫阳流沙
第二日清晨,萧阁便来到了秦军营前,通报过后,傅弈亭策马出来,轻车熟路地带他往月牙泉行进。
这不是敦煌守城的方向。萧阁低头看了一眼舆图,轻轻勒马。
我改主意了,先去莫阳寺。傅弈亭一本正经道。
萧阁闻言意味深长地一笑,依你。
他们从沙丘上策马而过,身后跟着几支卫队,马蹄踏过沙地上的柠条、沙蒿,形成凌乱痕迹,又被极速呼啸的黄风所覆盖。
快到月牙泉的时候,他们便嗅到浓重的燃烟香烛之气,而后作法的乐音混杂着哭声断续传来,傅弈亭一怔,催马几步奔到沙山上,只见莫阳寺前已布满了灵幡与白花,月牙泉已不似夜间明丽,反而在日光下显出几分荒凉,正是大悲之景。
傅弈亭如遭晴天霹雳,他已经猜到了发生了什么,此时从昨夜便守在佛寺的郑迁带人策马奔来,惊慌地禀报道,王爷,如海大师今晨坐化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巧合?傅弈亭回想着自己与如海短暂交谈的那一夜,不敢想象他就这样去了,而萧阁也是满眼惊异,眼眶已迅速氤氲了起来。
事出必有因,傅弈亭已想到最不该发生的事情上,他双手颤抖,两目猩红,纵身跃下马来,一把拉住身旁熠日的辔头,对萧阁喝道,你下来!
萧阁翻身下马,站在他面前,安静悲悯地等待着他的质问。
你拿到金佛了,对不对?!傅弈亭怒道。
萧阁不置可否,只讥讽地问,你不是要带我去找敦煌守军统领么?又为何来此?
萧阁,你杀人灭口!好啊,够狠!傅弈亭难以置信地端详着面前这张清俊的绝色容颜,此人当真是菩萨面庞、霹雳手段,早已先发制人,连自己都被蒙在鼓里!
我没有!萧阁没想到他会这样想自己,这时脸上神情才波动起来。
蛇蝎心肠,道貌岸然!傅弈亭一声断喝,一营去把佛寺给我围住,二三营把这里的吴军给我拿下!
共行一路的两军战士,迅速动起了兵戈,一时间剑拔弩张,沙地已变成了战场。
萧阁气的双手发抖,傅弈亭,你以为我像你这么卑鄙下流么?这世间没有第二个人比你更无耻!
是谁无耻?!傅弈亭恶毒地冷笑,敦煌尽是我傅家的旧部,把东西凭什么给你萧家,你爹和如海又干了什么***的好事?
你他妈放屁!这已经是极大的侮辱,萧阁只觉周身的血管都一根根炸裂开来,他二十多年来的修养和自矜此刻在冲天的怒气中被燃烧殆尽,他举起一个勾拳狠狠砸在傅弈亭右脸上,傅弈亭嘴角登时流出血来。
呸!傅弈亭吐掉一口满是鲜血的唾液,正要再开口,萧阁的第二拳已呼啸着携风而至,傅弈亭迎掌而上,包住他的拳,竟是难以推动。
力气还挺大。傅弈亭心里的怒气也熊熊燃了起来,萧阁一个横扫踢过来,声音冷得像冰,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行啊,本王奉陪到底!傅弈亭跃身躲过,继而飞速出掌,萧阁拧身越腾起来,膝跪在他肩头狠狠一砸,傅弈亭一躲一退,他们二人便都倒在了沙地上,厮打搏命间,已到了远处沙丘的边缘,他们扭在一起,滚了下去。
这边沙丘上郑迁和与白颂安打得正酣,却听林益之突然雷霆大吼道,都停下,停战!
金银两甲兵士都被他喝得一怔,冬日极寒的天气里,每个人的甲胄下都蒸腾着热气,那是刚刚溢出的淋漓汗液。
都别打了!先去救各自主公!林益之指着莫阳寺对面沙山的边缘,那里布满了流沙,两个王爷现在非常危险!
众军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汤城想起自己的马被吞噬到流沙里,不禁毛骨悚然,他收刀入鞘,便率先使轻功向那边迅速奔去。
萧阁和傅弈亭一直滚落到沙山最低端,两人扭打着彼此,大汗淋漓、满脸通红,周身都沾满了沙子。但到后期萧阁逐渐觉得自己乏力起来,他连青龙教给的方法都用上了,却还是占不了上风。不过此时他已经抛却了自己全部的理性,他不断回想着傅弈亭对自己父亲的羞辱之语,坚定地想着,就算今天累死或者被打死,他也绝不会放过傅弈亭!
傅弈亭的体力还绰绰有余,他甚至还留了一二分力,纯武力的比拼上,他其实全然能胜过萧阁,但他却有些不想打了,一是自己说的话确实过分,二是关于金佛仍有商讨的余地,他怒的气的是萧阁先发制人的机敏,至于如海的圆寂,虽然令人叹惋,但与他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想到这里,他猛地拽开萧阁夹在他颈间的双腿,而后飞速换手回身,将萧阁的双腿紧紧扣压下去,然后自己整个身体扑了上去,将他锁在身下。
他原以为萧阁会叫起来,但萧阁没有,可见身体柔韧性很好。
还真是个尤物。在这个空隙中,傅弈亭端详着他的面容,又想到旁的事情上去,一种羞耻的渴望隐隐生发出来。
你还真打个没完了?嗯?沙丘下,傅弈亭压着那人的腿和身体,喘息着问。
我说了,今日定要分出个你死我活!萧阁眼眶红了,倔强地扭过头去。
你非要这样?就因为那句话?傅弈亭撇撇嘴角,这人真是忒死心眼儿。
我骂你爹你听了试试?萧阁又怒气冲冲地直视他眼眸。
骂!随便骂!傅弈亭大笑,我正愁没人替我骂他呢!
萧阁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仍说不出那样污浊的词汇,不禁暗骂自己没出息,原来骂人也是一种能力。
萧阁的怒气稍微平息了一些,他正想寻机会从傅弈亭的压制中脱离,却发现自己身下的沙土十分柔软,并且在不断下沉下陷。
傅弈亭!快松开我!萧阁回过神来,不假思索地推身上的人,这是流沙地!
傅弈亭猛然松手,他低头一看,萧阁的上半身已经被沙土侵蚀了一半。
我带你出去!傅弈亭试着拉着他的腿向上拔,却清晰地感觉沙子将他越绞越紧。
别管我,你快走!萧阁眼见沙土也即将侵蚀傅弈亭的腿,用尽全身之力将他推起来,推的过程中,自己又向下深陷一分。
不行!傅弈亭从没这样慌乱过,他手足无措,下意识地将他抱得更紧。
你又犯什么疯?正常人此刻都会急于求生,萧阁万分不理解他反常的行为。快走啊!
你今日若死了,我傅弈亭没来得及再说下去,两人身后的沙丘便骤然塌陷,流淌下大量的黄沙,似洪水一般疾速冲涌过来,将他们覆盖进去。狂风呼号,在自然的不可抗力面前,人的力量显得那样渺小,任你是皇亲贵胄、千古英雄,在寰宇乾坤之间,均不过是一条刍狗。
天地尽黑的那一刻,傅弈亭俯身封住了萧阁的唇。
*
汤城等人赶到的时候,崩塌的沙丘下已无二人痕迹,疾风已然在不断地卷拂,荒袤无垠的大漠催生出绝望之感,林益之目瞪口呆地看着,口中一个劲儿念叨,完了完了。
愣着干嘛?!快去找!郑迁吼了一句,秦军立刻四散开来,在周遭冒着风沙搜寻,可是沙地流动的瞬息万变,竟寻不到丝毫头绪。
白颂安也派吴军连同搜寻,他的眼泪已混着沙土流了下来,形成两道泥痕,眼见林益之和郑迁联袂走了过来,他慌忙擦掉脸上的泪。
老白。林益之叹气,两位主公没找到之前,我们应化干戈为玉帛,齐心协力寻找他们的下落。
我自然知道。白颂安木然点头,他已全没了主意,暗自在心里措辞打算传信给温峥,可他又不知怎么开口,如果萧阁发生不测,他死的心都有。
此事你断不能往外说。郑迁很深沉冷静地道,这消息一传出去,天下必将大乱。就连你营里那些兵士都不能告诉,我们这几夜就宿在佛寺附近,有什么安排你亲自吩咐,其他人不要回去,以免走漏风声!
那么几夜之后呢?白颂安看向郑迁和林益之,我在扬州长大,从未来过西北,请问二位,如果真的遭遇流沙有几分可能
他不忍再问下去,那二人也不忍回答,林益之对流沙还算有些了解,据他所知,干流沙尚有些许逃生余地,湿流沙几乎是必死无疑,他们到达时沙山崩塌,两个王爷的痕迹尽失,想必已然被吞没,凶多吉少。
幼时村里谣传,流沙下面有黄金,被吞噬的人都会获取一份宝藏林益之苦笑着摇头,这恐怕是那些遇难者的家人,为宽慰自己所编出来的故事。
郑迁神色微变,他突然想到金佛所牵扯到的宝藏传说,再想想和马诏誊写过的案卷,多是扑朔迷离,含糊混沌,这些东西,又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呢?他喃喃地安慰着身边的同僚,也许有可能是真的。王爷吉人天相,定能从险中脱身。
几人又沉默了一会,林益之想起了金城的李密,对了,要不请李将军过来,没记错的话,他父亲是瓜州一带的人,兴许对这里的情形有所了解。
郑迁皱眉头,他遇过李密的钉子,对他没什么好感,这事儿多一个人知道都不好。
死马当活马医,那你说,现下还有什么办法呢?林益之反问。
郑迁没话说了,林益之转头吩咐汤城,让他星夜兼程赶往请李密过来。
李将军走了,那金城的驻守怎么办?汤城小声问,他是极聪明的,知道金城在秦军版图上的重要地位,长期东征西跑,也使他的思虑较同龄人更深。
由你暂领。林益之拿出一块有着秦王大印的兵符给他。
汤城的脸一下子涨红起来,突如其来的权力与重任压在他稚嫩的肩头,让他又是惊喜,又是惶恐,他嗫嚅着道,林大哥,我、我行吗?
此刻不行也得行。林益之现在满脑子都是去哪找人,用力锤了锤他肩膀,去吧。
汤城又看了郑迁一眼,郑迁也默许地冲他点头,汤城心神振奋起来,接过兵符,飞身上马,扬鞭而去。
作者有话说:
打架和好,再打架再和好,再再打架再再和好。。。年轻就是折腾嘛!
第53章 死亡之水(纯剧情)
萧阁先在黑暗中转醒,周遭是什么情形怎也辨不得,只能嗅到一阵阵陈旧腐朽的味道,熏得人头昏脑胀。
想起来失去意识前的情形,萧阁忙去摸身边的人,却先触到身下一大片硬棍似的东西,上面还罩着衣物,想来是人骨!
这一下不禁大骇,不知傅弈亭情形,萧阁的心更加慌无可依,他又向四周跪着搜寻一阵,终于在后方摸到一个肉体,他们之间已足够熟悉,触到他身上的皮裘,萧阁已知道是他。
启韶,启韶他先叫了两声,然后颤抖着去摸索他腕间,感受到傅弈亭手上脉搏还在有力地跳动,萧阁这才重重松了口气。
他在这陌生可怖的地带抱膝静静等他醒来,他本该思索逃生之法,可现下他的所有思路自然停留在被沙吞噬的那一刹那。
分卷(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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