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对身体的敌视并不是第一次放生。在江明雾最开始意识到她不愿意同别人有肢体接触的时候——彼时,大概有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子,大概也是世交的公子哥,仗着和江家关系良好,无意间搂了一下江明雾的腰肢。江明雾当场翻脸,差点将人大骨折;回家之后更是泄愤般地大力洗澡,恨不得用漂白水洗个十六七遍。
那是陈年往事了。
与那次不同的是现在,江明雾不是因为被人触碰而大力搓洗,她是因为没有被人触碰,她是因为被人无视和嫌弃……
完美的身体上、白皙的躯干、柔嫩的肌肤,被心情恶劣的主人抓得一块块,一条条的红印子,像是遭受了无情的凌虐。
不,不是错觉。是真正的凌虐。
冷暴力。
叶可可用这种礼貌的、冰冷的、疏离的态度,将她凌迟处死。
“你好。”“谢谢。”“打扰了。”“我吃饭了。”“我洗澡了。”“我睡了,误回复。”
这是微信联系中叶可可最长用到的几句话,占据了她们每天对话的大部分内容。
不是冷暴力是什么?!
呜呜呜,她被家暴了。
江明雾非常郁闷。真是……个人魅力从没像现在这样被无视过。
江明雾觉得,她真是太难了。
但是更难的往往在后面,现在经历过的一切都不是最难的。
更难的是从地上爬到叶可可床上的那一条路。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江明雾套了一件宽大的t恤充当睡衣,她其实并没有额外的睡衣。
但是谁在乎。她宁可光着,她可以赤。果。
“我关灯吧。”她简单收拾了一下浴室和房间,特意绕道了叶可可面孔朝着的那个方向,一边涂抹着面霜,一边用眼神瞟着打量装睡的叶可可。
叶可可并不是睡眠那么良好的人,曾经
同居过的两个人对彼此的生活习惯其实是万分熟悉。
即便分开了几个月,但是这种熟悉感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深入骨髓。
——连对方的呼吸频率都是熟悉的。
叶可可果然没有睡着,她闭着眼睛“恩”了一声,“随你,我睡了。”
叶可可翻一个身,再次用屁股对着江明雾。
江明雾:我是喜欢看你屁股还是怎么地?
江明雾:好的,我是真喜欢你的屁股。如果能光着会更好……
但是江明雾只能在脑海中歪歪一下,她渐次关上了一个又一个灯,只在卫生间的角落里留了一盏小夜灯。
房间顿时昏暗下来,但还有西索的光亮。
——小夜灯式微、电动窗帘不严实,窗外的月光有一丝丝泄露进房间的地毯上,映射在江明雾的地铺上。
江明雾叹一口气,真的沦为睡地板了。
直到此时此刻之前,她还在妄想叶可可会心软——她江明雾什么时候睡过地板?她金枝玉叶、细皮嫩肉、养尊处优……
不,在叶可可这里,她什么都不是。她是贫下中农的继子、她是皮糙肉厚的苦力,她是不配睡在床上的江明雾……
江明雾不敢抱怨,能够呼吸同一个立方的空气她都应该谢天谢地。
江明雾钻进了被窝。
夜渐渐深了,窗外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喧嚣,连月色都清冷的下来,安静地蛰伏在江明雾的被面上。
只有空调和新风系统,时而运作,时而偷懒,发出机械的喘息声。
叶可可的呼吸开始沉稳,渐渐听不真切。
——地板可真硬啊!
江明雾在暗夜中睁开眼睛。
已经熟悉了黑暗光线的双眸此时此刻能够看清楚房间里的所有细节。
叶可可应该是睡着了,她背对着她,半张脸埋进了枕头,比侧卧更加深一点的睡眠姿势。
几近俯卧。
——据说,没有安全感的人都喜欢俯卧,俯卧的姿势压迫心脏,有碍身体健康,但是俯卧能够让身体和心脏产生错觉,她被人拥抱、保护,她身处温暖的母体。
那些新生的幼儿,大部分都喜欢俯卧。
直到他们渐渐长大,羽翼渐丰、迫切地想要离开母亲的庇护、向往未知的新世界的时候,他们才舍弃这种原始的睡眠姿势。
江明雾悄悄地坐起来,她觉得不仅腰疼屁股疼,连脖子都疼,这地板可真硬啊。
江明雾想,这是酒店的大床房,一米八的床,本来就是供两人睡觉的。为什么她要浪费资源、睡在地板上呢?
既然花了钱住店,为什么要让自己不舒服呢?
叶可可睡在离她远的那一边,只占用了床铺不到三分之一的大小。
江明雾想:太浪费了。
于是江明雾悄然爬上了床铺。
她努力克制,不让自己的动作太大,她小心翼翼地躺在床上平静自己有些躁动的心和身体。
真是活了二十几年,第一次因为上床睡觉激动成这样子!而且还是静态的“上床睡觉”,原身含义!
江明雾翻了一个身,打量了一下叶可可的背影。
她背对着她将半个身子压在身下,左胳膊露出半条,在身子的侧后方,江明雾的方向;
头发洗过,被吹干,可能睡觉时候还没有全干,被叶可可特意晾在薄被的外面;
南国的夜晚其实挺难熬的,有寒意,但温度不低,因为有海,空气中充斥着咸咸的潮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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