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先生,你愿意娶傅瑜小姐为妻,无论生老病死,都会爱护她……”
司仪在台上宣读誓词,讲述着一路走来新郎与新娘的不容易,其中有多少话只是客套,或者隐藏了多少秦老大的身世背景,以及省略了傅瑜的痴傻和任性,两人各自经历了怎样的人生波折,全部都略去不提……
婚礼是很私人化的,只提对两个人的婚礼有用的信息,换来宾客的一时感动,其他的鸡毛蒜皮、肮脏龌龊在这一刻都不重要。
盛知夏是有过婚礼的,此刻她的前夫就坐在宾客当中,她记得当初跟贺以南的约定——
在经过了陆慕辰的背弃和不信任之后,她在那一夜失去了那个孩子,而陆慕辰对她只剩下恨和苛责,将那年邮轮事件的伤亡全都归咎于盛家,归咎于她。
她记得,当时贺以南抱着她说,小夏,别死,我求求你别死,不管发生过什么,我娶你,我会尊重你的一切决定,和我结婚吧。我是你的哥哥,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婚礼上的誓词是作数的吗?
真的有神明在做见证吗?
也许,那个神明就是在惩罚她的口不对心,她在婚礼上说出“我愿意”时,根本没有爱过贺以南,到死,也没有爱过。
可能她也并不无辜,不爱却选择婚姻,本身也是有罪的。
只是,罪不至死吧。
如今,秦福生跟傅瑜也站在众人面前,宣誓爱着彼此,互相戴上戒指,这是秦福生的爱吗?秦福生真的爱傅瑜吗?
这场婚礼唯一的赢家只有傅瑜,这个脑子里只有她的爱情的蠢女人,将自己的女儿的一生都当做交易买卖随意处置的恶心女人,她根本不配做妈妈。
盛知夏看着秦福生的脸,看着傅瑜脸上满足的笑,一个六十岁的老人和一个年近四十岁却一脚迈进了坟墓的女人,拥吻在一起……
满场宾客都在鼓掌欢呼,司仪熟练又做作的祝福声让礼堂更热闹喜庆,盛知夏的脑子里却只想起一句话——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请问新娘有什么话想对新郎说吗?或者有什么心里话想要对大家说?”司仪还在走着程序,引导着新娘去说出感想。
盛知夏知道,傅瑜肯定满肚子的话想说,一个女人活到傅瑜这个份上,也算是够可以的。
果然,傅瑜没有选择略过这个环节,而是拿起话筒,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秦福生,含着泪道:“今天我真的很高兴,这是我一生最开心的一天,上一次最开心的时候是十九岁的那年,我和秦叔叔在一起的那一天……”
她说着,哽咽了,看向台下:“谢谢我的爸爸妈妈,你们从没有停止爱我,在我走到生命终点的时候,原谅了我的任性,成全了我的爱情。爱情是没有办法控制的,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感情,我从来没有后悔去爱,也能对全世界宣布,我用我整个生命爱过一个男人。现在,他是我的丈夫,我们合法地成为夫妻,并且拥有共同的女儿。我傅瑜这辈子,为爱而生,为爱而死,我很知足……”
不知道是不是情绪到位,或者是想到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感同身受,盛知夏竟忽然将对傅瑜的厌恶收了,她有什么资格去评判傅瑜的爱情呢?
这是傅瑜的选择,她不该去点评,也不该去嘲笑。
难道她没有遇到过痴傻的疯狂的爱人吗?
如果心里没有剧烈的滔天的爱意,陆慕辰为什么会发疯,为什么会毫不犹豫地陪她去死?
站在这婚礼现场,被那样多的人盯着,光影交错中,她忽然想起了自己无望的爱情——
她再也没有机会像傅瑜一样说出心里的话,对着她最爱的那个男人。
她再也没有机会实现小时候的梦想,与陆慕辰步入婚礼的殿堂,让所有人见证她的幸福。
陆慕辰长眠在海底,尸骨无存。
眼看她就要落下泪来,司仪却十分善解人意,坚决走流程,热情地询问着傅瑜:“请问新娘,您想把捧花送给谁呢?”
新娘的捧花,代表着幸福的传递,是美好的祝福,传递捧花是西式婚礼必备的环节。
傅瑜已经戴上了戒指,也听秦福生表达过对她的爱意与尊重,她的遗憾全都释怀,在这一刻才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女儿来。
于是,她笑着回头看向自己的女儿,笑道:“我想把捧花送给我的女儿,媛媛。希望她能遇见所爱的人,跟他共度一生,这是爸爸妈妈对你的祝福。”
这一刻,傅瑜成了一个世俗眼里的好妈妈,对女儿关怀备至,给了她最重要的祝福。
人们都不愿意去记得那些不快乐的事,更不会去挖掘母慈女孝背后的肮脏。楚媛为了给傅瑜治病,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这一切,傅瑜也永远不会知道真相了。
现在,是盛知夏住在她女儿的身体里。如果楚媛还活着,她会如何应对这一切呢?
她没有权利替楚媛去憎恶谁,无权替楚媛做决定。
“哇喔,秦媛小姐,你的母亲将最美好的祝福给了你,请秦媛小姐上前来——”司仪盛情邀请着。
盛知夏微笑,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了秦福生和傅瑜中间,开始了她女演员的自我修养,她现在的戏份是一个完美而乖巧的女儿。
“此时此刻,有什么话想对妈妈说呢?”司仪问。
人人都在等她的回答。
盛知夏接过了话筒,笑道:“一直以来,我妈妈都很坚强、美丽,她是我见过的最美好的女人,也是最好的妈妈,现在她如愿以偿实现了她的梦想,也让我知道我的爸爸是世界上最伟大最英勇的爸爸,我很感恩他们生下了我。爸爸妈妈,祝福你们永远幸福快乐。也希望我可以永远做你们乖巧的懂事的女儿,直到有一天,遇到那个爱我的人,将妈妈给我的祝福传承下去……”
她只说“以后”,不提陆慕辰,明明她此刻的身份是“已婚”,她跟陆慕辰已经领过证了,连公众都知道她是陆太太。
可她……不承认了。
她像秦福生希望的那样,抹杀掉陆慕辰的一切,她是独立的、与陆慕辰毫无关系的女人。
“这一番话情真意切,听得我非常感动,相信在座的各位也一定很感动,那么,就让我们祝福新郎新娘百年好合,也祝福我们的秦媛小姐能够早日遇到她的爱人……”司仪才不管发生了什么,依旧带动着全场的热情和气氛。
然而,台下早就有了骚动,来自傅家这边。
“怎么回事?媛媛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她不是跟小陆在一起了吗?”傅荣的夫人不解地问道。
傅荣也有点不理解:“是啊,今天没见到小陆,他们感情出问题了?照理说是他跟媛媛一起来的。”
“是不是陆家不愿意?今天这场面多少有点不敞亮,我们傅家出面了,锦城的其它家族也来了点人,显然陆家还是不愿意跟这边太有多往来……”有人道出了实情。
秦帮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跟锦城的四大家族站在一起?让四大家族之首的陆家接受秦帮的女儿做媳妇儿,出席这种婚礼以及贺寿场面,实在有点为难陆家。
陆家不来人,表明了陆家的立场。
“太奶奶,太爷爷,我爸爸呢?我想要我爸爸。”陆宝儿聪明,听出了大人们话里的意思。
“宝儿乖,不许胡闹,我们先吃点东西。”傅安妮也是忧心忡忡,陆慕辰没出现,代表着他跟秦媛已经分手,还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秦媛那样说,两个人闹掰了吗?
分手,老死不相往来,当然是傅安妮喜闻乐见的,她倒是不希望这时候陆宝儿去闹着要爸爸。
待会儿不是还有敬酒环节嘛,那个时候最合适。
傅安妮今天带着宝儿来,本就是为了恶心秦媛,假如陆慕辰也在,也是一样的,傅安妮无法忍受自己毫无存在感,陆宝儿比她的存在感大得多。
“贺总,你说,她就这么容易接受陆慕辰已经死了?”殷落摇晃着红酒杯,蹙眉盯着台上的秦媛。
“不接受又能怎么样?别忘了,她的身体里流的是秦老大的血,她天生就该聪明、识时务。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凭什么为他花心思?”贺以南却只剩欣赏,仿佛女孩是站在他这边的,只要她忘记陆慕辰,他就更爱她一点。
“贺总,你就这么开心?假如她是憋了一口气,想为陆慕辰报仇呢?”殷落却从女人的角度去分析,抛出了惊人的观点。
“你是说……她装的?”贺以南的笑容停滞了两秒,又忽然笑开了,笑得有点呛到:“咳咳,凭什么啊?殷落姐,你想什么呢,她跟陆慕辰在一起才多久?她会爱他多深?她只是个小姑娘,陆慕辰还没出现的时候,她最爱的是我……她曾为我肝肠寸断,懂吗?”
贺以南想到这,心情舒畅了不少,无情的女孩,见一个爱一个也没有什么不好。
秦老大已经说了,他的女儿天生就是来虐男人的,只有能驾驭得了她的男人,才可以和她相配。
他贺以南已经输得一无所有了,走钢丝的人当然只能赌一把,赌女孩对他余情未了,她会站在他这边。
有可能赢到最后,谁不想赢呢?
第768章 她曾我为肝肠寸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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