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副将气得目眦欲裂,他团结起所有西蛮人:“大家不要听她的!这女人分明是想挑拨离间,我们每一个都是阿史那殿下的亲随,绝不可能背叛殿下!”
“无证无据你也莫要血口喷人!”安晟冷斥,“兰儿去给阿史那治病,前脚刚走后脚阿史那就死了,谁会这么蠢给自己招至这么明显的把柄?!”
这话是说给大成这边听的,西蛮人怒火攻心听不入耳,大成这边却不能自乱阵脚。果然头脑更机敏的方大人立刻应声:“没错!你们西蛮人自己闹的内讧反怪罪起我们大成来,莫不是想借机嫁祸大成的公主,好给你们有顺理成章攻打大成的借口?!”
方大人果不愧是能言善道的文官,绘声绘色越说越笃定,头脑略逊的董将军竟直接听信了:“好你个西蛮贼子,我大成都已经开出如此亦优渥的条件,你们还不肯满足,要打就打,谁怕谁啊!”
武将自有武将的血性,他主和是希望不必打仗闹得生灵涂炭,可真到不得不打的时候却绝不会退缩。
这话激起了大成士兵的血性,也激起了西蛮那边的怒火,双方竟当场抄家伙打了起来,方大人耍嘴皮子厉害,真枪实弹却不行,气急跳脚护着公主往回跑:“快、这里不能待了,咱们先退守到后方!”
董将军将兵堵在前方,其余没有战斗力的都被吆喝着连连后退。公主所在的帐篷属于最后方的安全位置,柳煦儿并未受到波及,却能明显听见双方交锋的咆哮与周遭宫人的惊呼。
她坐不住掀开帐帘一角,一大波人往这方面节节后退,这其中就夹杂着梅侍官和兰侍官她们的踪影,她们眼疾腿快蹿进公主的帐篷,顺手将柳煦儿捞了回来:“外面乱得很,现在不是出去的时候。”
“公主呢?”听说外面打了起来,柳煦儿又急又忧。
“菊儿和竹儿跟在殿下身边保护他的安全,应该也快退到咱们这儿来了。”梅侍官话音刚话,帐帘就被霍声掀开,伴着裙下疾风安晟大步走了进来,随后跟进来菊竹姐妹,然后竟是方大人和文潮。
董将军还在前方抗敌,一时不知是生是死。
方大人灰头土脸,袍摆还沾着不知什么人的血迹,脸色看起来极不好看:“殿下,您实话告诉微臣,阿史那的死是否与你有关?”
安晟哼声:“方大人问是否与本宫有关,而不是问是否与本宫无关,说明在你心中更偏向于阿史那的死是本宫所为。”
方大人被他噎得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文潮从旁开口说:“事实摆在眼前,阿史那死前曾接见过你身边的兰侍官,而他死时身边所摆放的药汤正是兰侍官呈予他的。”
兰侍官沉声道:“我的药绝不可能有问题。”
文潮扫去一眼:“正如公主所言,我们没办法对阿史那的尸身作进一步的检验与确认。事实真相到底如何,谁也无法说清楚。”
兰侍官隐隐生怒:“我没有杀他的理由!”
“怎么没有?你们公主屡遭阿史那冒犯,你为主子出头对阿史那心生杀意也并非不可能之事。”文潮反道:“再说公主何等矜娇傲气之人,或许是她报复阿史那,又或者她早有预谋,为了搅和这桩和亲不择手段,也未尝没有这个可能。”
方大人将目光死死定在公主身上,安晟轻嗤:“依文公公的意思,本宫不杀他简直天理难容。”
文潮好整以暇:“所以殿下这是承认阿史那是你杀的了?”
安晟冷眼微眯,双唇欲启,一道声音忽而扬高:“公主才不是这样的!”
众人将目光投向角落的小不点,柳煦儿紧咬下唇:“她心中有国家大义与百姓,甘愿牺牲自己的一辈子也要换取大成的安定与和平,而不是像其他人只顾自我龟缩起来,一昧躲在别人的羽翼背后。”
“你们就只需要将她送去西蛮即可完成任务回到大成,可她却要终其一生留在那个充满敌对的地方,你们根本就不知道公主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和亲西蛮,却在这里说风凉话!”
安晟眸光微闪,将柳煦儿招到身边,轻轻捏住她的手心。
文潮眉心微蹙,方大人却因她的这席话而隐隐动容。
即便是主张和亲的他也不是全无良心之辈,他当然知道公主这一去怕是此生都将再无归期。
谁不曾可怜过这位先朝公主?只因家人早绝,唯她世间独活,便自此再没了可以依靠的臂膀。太后虽然疼她,可在儿子与孙女之间决择,最终还不是选了儿子?安晟公主若非孤苦无依,也不会叫皇后给换去替代昭燕公主和亲西蛮。
事已至此,方大人也不想去追究阿史那的死究竟是谁所为:“阿史那一死,这桩和亲怕是和不成了。我们得尽快将消息递回上京通知陛下作决策……”
“正好我这里也有一件重要的事。”安晟下巴一抬,梅侍官心神领会,扭头取来早已准备好的地形图,“众位不觉得西蛮人出现在大成境内这件事极其可疑吗?”
方大人顿住,他与董将军也曾讨论过这件事情,但这毕竟不在他们能力范围,只得差人将消息送返上京由皇上定夺。不过此时听安晟这般提起,不禁猜测她是不是知道什么。
安晟也干脆,单刀直入:“这段时间本宫假意与阿史那周旋,并且几次三番就释放质子一事派人出去查探消息。派出去的人除了确认质子安全之外,还是为了调查阿史那这一行人究竟入我大成做什么。”
方大人顿如醍醐灌顶,原来公主提出释放质子竟还藏有这番含义,到底是他们鼠目寸光,竟不如一介女流心思敏谨有远见!
“殿下发现什么?”
问话的人是文潮,安晟扫他一眼,但也没有故作忽视,沉着地往下说道的事情,令众人大惊失色。
安晟将梅侍官取来的路线图一展,指出阿史那这一行人所经之处,由西往南形成一个跳跃的攻势。原来阿史那并非第一次潜入大成境内,他多次游走在两境交界不仅为西蛮提供清晰的地形位置,并且从这些地点可以隐约看出西蛮主攻要塞与战略方针。
结合这桩所谓的联姻可以看出,对方这是在打调虎离山的主意。这边浩浩荡荡将公主送去和亲,在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于两国联姻这件事时,西蛮从南边出奇不意,可以掠去防守最弱的两座城池和一处极为关键的交通枢纽。
倘若拿下这些地方,对大成而言无异于致命打击,因为南下可直捣上京,即便东边蓄有一定兵力可以救驾,可再快却快不过西蛮南下的速度,届时被打得措手不及的的大成毫无招架之力,整座上京都将被吞入西蛮的腹囊之中。
京畿不在,何以成国?大成莫不是要亡了!
方大人吓得险些整个人倒仰下去,难怪阿史那一开始就表现出那么嚣张的气焰,浑然不将和亲队伍当一回事。原来他们西蛮根本无心联姻,和亲不过是攻打大成的幌子而己!
“必须尽快、尽快通知陛下……”方大人靠身边仆从搀扶,颤巍巍指着天际。
彼时天边却是一片黯淡,外面的厮杀不绝入耳,有人仓促来报,满面恐慌:“董将军不敌西蛮贼子,身中数刀生死未明!”
众人闻言大骇。
第81章 脱离使团 “我们不去西蛮,那是不是你……
尽管西蛮人在数量上寡不敌众, 但他们个个都是骁勇善战的亲随精兵,反观大成这边半数以上皆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宫仆与女子,御敌方面可谓相当吃力。
好在董将军带兵拼杀在前, 成功抵挡西蛮人杀气腾腾的攻势。随着双方人数上的优势拉开距离,西蛮人眼见形势越渐不利, 也不与他们继续纠缠,在成功伏击董将军之后立刻撤兵西走, 带着阿史那的遗体向着西蛮边境疾驰而去。
夜至深更,整个营地没有一个人能安然入眠。
董将军挨了几刀伤重昏迷,万幸被及时救回的时候还有一口气。但在经历过一场凶猛厮杀之后, 与西蛮反目令整个大成使团蒙上一片难以消解的阴霾。
谁也不知道那些驾马离开的西蛮人会不会半途折返重新开始一场搏杀, 又或者他们会否带着援军回来给他们致命一击。
整个使团陷入一团糟糕, 公主帐篷之内, 生死未卜的董将军被安置在简易搭起的行军床, 由军医和兰侍官进行紧急救治。文潮忙于清点伤亡安排善后,方大人则摊开布图死死盯着每处关卡,脸上充满精神紧绷的焦虑与彻底未眠的困倦, 在精神折磨间来回横跳。
“现在就走。”
众人闻声回头, 安晟面色沉静地坐在莆团上,“不能休息,我们即刻启程, 赶往最近的州城寻求兵力充足的援护,不能让西蛮人比我们更快一步拉来援军, 否则我们所有人都跑不了的。”
方大人面青唇白:“此地离西蛮边境关卡足足百余公里,他们不可能这么快请到援兵。”
“他们最快的援兵未必是在边境关卡,而可能在大成境内。阿史那之死非同小可,而且敌我双方已经彻底撕破脸面, 他们定不会放任我们逃回上京,必然要在半途进行截杀。”安晟起身挑开帷帘往外眺:“再说我们和亲使团可不比那些西蛮人轻马简装,这里有若干车辆的公主嫁妆,半数以上是无法仓促赶路的普通宫人,从这里调头回京速度再快也快不过西蛮人的援兵。”
“今晚尚且还有董将军带兵抵御西蛮人的攻击,而今他身受重伤生死未卜,余下士兵又有多少未有伤损可以继续抗敌?”安晟幽幽回以一眼,“等到西蛮人追上我们,只怕我们所有人抄起刀剑,亦毫无招架之力。”
方大人紧抿双唇,他清楚知道安晟并非危言耸听,就冲今日双方结下梁子、还有阿史那的死,已经足够西蛮带兵追来赶紧杀绝。更何况和亲队伍中的嫁妆极为丰厚,西蛮人岂会放过这么多的好东西?
“可是从这里赶往边防军营至少需要三天,就是最近的城关也至少需要两天天!”方大人指出离此地最近的一座城,“这还不算那么多伤员、不计百余妆礼车载。而三两天时间变化太大,我们不能将体力耗损在不必要路程,我们也不知道西蛮人将会从何处追上——”
方大人一咬牙:“微臣建议将整个使团分散开来,那些装载车细分三到五路运往上京,一路装载随董将军等伤员避走回京,臣带一路装载和兵马佯作护送公主翟车逃往我国边防军营,另几路装载车分散行事,剩下兵马护送公主及文公公等宫人逃往下城,往上京接到微臣的求援讯号,陛下必定会从临近州城调配兵马赶去下城保护公主。”
此时两国建交已经破裂,双方一旦开战,边防军营其实是最不安全的地方。方大人言下之意竟是打算拿自己这一路作诱饵引开西蛮追兵,好为公主及使团其他人争取时间逃回上京。
安晟盯着他:“此际险象环生,方大人真的打算这么做?”
“倘若公主能够平安归京,还望能够代替微臣多些照拂方家。”方大人苦笑,他又何尝不怕死,但苟延残喘亦未必能活,这时候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安晟从前对这一文一武两位送亲使颇看不上眼,在经历过那么多事之后却是大为改观。
至少董将军会在第一时间站出来顽强抗敌,而方大人亦不会自乱阵脚,而是在最短时间内认清局势规划思路,他甚至优先考虑到伤员的安全,反而将自己的性命摆在最后。
“本宫最怕挟恩图报,你莫不是临终托孤,本宫可不乐意收。”安晟甩袖不理。
方大人傻眼了,哪里想到自己凛然大义英勇牺牲,公主竟连替他照拂方家人事都不答应,气得一肚子骂咧,扭头跑去跟文公公套近乎,希望他日后回去步步高升,别忘了今日恩情,扶一扶他们方家的人。
时至三更,和亲使团按照方大人的法子被分成了五路,公主翟车跟着方大人往西边走了,董将军及一干伤员和妆载车等四散而去,剩下一路便是安晟等人所在。
顾及公主身份与安全,由公主乘坐马车,其他人等骑马护行。但这样的马车无法一次容纳多人,梅兰菊竹均选择骑马随行,唯有不会骑马的柳煦儿与安晟坐在车里。
为了方便赶路,也避免引人注目,安晟等人全换上方便行动的男子装束。同样男子装束的柳煦儿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公主,眼前不禁浮现她们易装出行的那一次。
安晟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注意到柳煦儿的视线一直缠绕在自己身上:“舒服是肯定没有咱们原来的翟车舒服的,但至少会比骑马赶路好受一些。”
“我不懂得骑马,能坐马车已经很幸运了。”生怕公主误以为她娇气,柳煦儿连忙澄清。她也跟着看一眼车外飞掠而过的漆黑:“公主,我们不去西蛮了,那是不是你也不必嫁人啦?”
安晟顿声:“嗯。”
柳煦儿双眼微微泛光:“那我们还回上京么?”
“回。”安晟沉吟,“必须回去。”
柳煦儿眼里的光微微减弱,露出一丝小失望:“那回去以后陛下会不会又要把你嫁出去呀?”
“不会了。”安晟声音放柔,眼底闪现异样的光,“他就是还想这么做,也轮不到他做主。”
柳煦儿大喜过望:“那我们还能不能回到以前那样、我们是不是再也不会分开了?”
安晟莞尔:“我相信我们能够永远在一起。”
或许会与从前不太一样,但永远都不会再分开。
这要不是正在逃亡路上,柳煦儿险些就要蹦起来,不过鉴于这辆马车也不见得多么结实,她乖乖靠回公主肩侧:“真好。”
全部心结都解开了,真好。
安晟轻揉她的小脑袋,抬首偏向窗格处,骑马紧随在马车左右的梅儿与他对上一眼,心神意会地微微颌首。
为了避人耳目,他们走的是较为偏僻的山路。路上柳煦儿疲力不支睡了过去,却不知睡去多久,突然被一阵猛烈撞击给震醒过来。
一行人原是三更动身,此时也不知到了几更,窗幕之外仍是森黑一片。然而马车却已经停下了。柳煦儿摸黑去抓身边的人,公主不甚稳定的气息扑鼻而来:“别动。”
周遭太黑,令柳煦儿看不见公主的脸,她不确定睡着的这一过程究竟发生什么事,只觉自己稍微一动,马车随即摇晃两下。
当即柳煦儿就不动了,听话地缩在公主怀里:“公主,我们怎么了?”
“我们路过的地方出现埋伏,不能确定是山匪还是西蛮人,护兵阻挡住那些人的攻击,我们原是先行一步,谁知半途马车后轮滚轴断裂,马跑太快导致整个车厢往一侧倒垮,连车带马一并歪向土坡摔了下去。”
柳煦儿越听越是心惊:“那我们现在……”
“嘘。”安晟作了个噤声的动作,早在翻车的时候他就迅速踹开厢门,万幸他们滑下的土坡不算太陡,连马带车一起被半坡的树石给卡住了,若不是顾及柳煦儿没醒,他已经直接翻车出去了。
好在出行之前换回男子装束,若这时候还穿着一身公主裙裳轻飘又繁冗,可就必死无疑了。安晟确定马车不会继续下滑,他环住柳煦儿的腰固住扶轼一侧,一个运力将她送出马车,然而随着柳煦儿的重力消失,车厢再一次倾斜摇晃,竟是就要滚落下去。
及时抓住树冠的柳煦儿双瞳骤紧,但很快安晟也从里边跳了出来,用力卡住那片山石,两人脱离马车,那辆马车也因倾斜过度而滑落坡谷。
周遭光线太弱,谁也看不清坡谷下面有多深,但安晟听出马车落下的响声,猜测人落滑下去十之八|九也活不成。
“公主公主!”
柳煦儿拼命却勾他的手,安晟抬首看了一眼,他若再不回应她,怕是要把柳煦儿给吓哭了。如果一想,便不由自主地心软下来,主动去握她的手。
两人落在坡腰,眼看这个高度是爬不上去的。安晟从怀里摸出火石,简单做了个火把照明,带着柳煦儿从下面另寻他路。
周遭又静又黑,柳煦儿被安晟牵牢了,亦步亦趋跟着走:“公主,其他人没事吧?”
“只有我们掉下来了。”安晟一边在前面探路一边安慰她说,“不过你别怕,就算咱们找不到路,梅儿她们也会想办法来找我们的。”
“我不怕,我有公主。”柳煦儿摇头,她是真的不怕。只要是和公主在一起,就会奇异地感到安全与平静。
安晟舒眉:“我查过这一带的路线,若不是天色太暗,不至于太难走。”
宠婢 第59节
同类推荐:
梵行、
穿书之欲欲仙途(NP)、
女配她只想上床(快穿)、
顶级暴徒、
碎玉成欢(np)、
快穿之渣女翻车纪事[H]、
[快穿]与魔女的交易、
(快穿)插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