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实却和他想象之中存在着些许偏差,八百比丘尼非但第一天晚上没有来找他,后续的晚上……也没有过来。
这样的发展更加令产屋敷无惨辗转反侧,不能将一切都掌控在手中的感觉,当八百比丘尼和他一起存在时尤为明显。
她分明从来都没有过大的情绪波动,也不会发出嘈杂的声音,却只需要站在那里,便能生出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感觉。
就好像……继国严胜心目中的继国缘一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
夜晚来临,产屋敷无惨独自一人坐在和室内,烛火安静地燃烧,在屏风上留下摇曳的火光。
这种安静的夜很适合用来思念着什么人,也很适合……那些不愿被想起的记忆从脑海中疯狂涌现出来。
就在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八百比丘尼的时候,有人拉开了他的障门。
产屋敷无惨握紧了拳头,一时没能控制住自己开口的冲动:“你忘了敲门!”
早就已经进入了他的房间,正将障门关上的八百比丘尼回过头来对他说,“不是忘记了,我本来就不打算敲门。”
产屋敷无惨深深地体会到了被她开口一句话就堵得无话可说的恐惧。
她在无惨的面前坐下,托着下巴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也似乎毫无波动。
奇诡的安静在他们之间扩散,让产屋敷无惨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还在生气吗?”八百比丘尼忽然开口了,她说:“因为我那天开了玩笑。”
她说得似乎很轻松,但实际上,现如今距离那日已经过去了几十年的时光了。如果他们是寻常人类,恐怕这么多年过去,双方都已经垂垂老矣。
“玩笑?”产屋敷无惨冷冷地开口:“我从不和人开玩笑。”
闻言八百比丘尼眨了眨眼睛,对他说:“我记得你说过你太过骄纵上弦之鬼了……”
话未说完,无惨便生气地提醒她:“那是鬼舞辻无惨说的。”
听到这话的八百比丘尼安静了好一会儿:“你已经把自己和鬼舞辻无惨彻底分开来看待了吗?”
无惨怔愣了一瞬。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完全就是将自己当做了鬼舞辻无惨吧。”八百比丘尼对他说:“所以才会给我送了那首和歌,还用那种语气和我说话。”
完全就是彻底将自己代入了“得到了最渴望的完美永生的鬼舞辻无惨”这一设定里。
产屋敷无惨抿了抿嘴角,没有说话。
但八百比丘尼并没有逼迫他开口,也没有一定要从他口中得到些什么回答的念头,她只是想来告诉他:“我觉得很高兴。”
无惨看都没有看她,随口道:“有什么好高兴的。”
“因为我明白了自己的想法,这是很不容易的事情。”八百比丘尼说:“想要看穿自己的内心,在很多时候甚至比看穿别人的内心还要困难,甚至很多时候,哪怕早就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想法,都会因为自己的内心并不接受这样的真相而产生自欺欺人的念头。”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产屋敷无惨觉得她说的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于是他下意识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这便是八百比丘尼今晚为何要特意过来找他的原因。
“我之前不是觉得很奇怪吗,记忆之中的我为什么会喜欢你这种人,但我现在好像有些明白了,无惨,”八百比丘尼倾身贴近了他,在这种呼吸甚至都可以互相交融的距离中,她说:“因为太过孤独了。”
无论是人类还是非人之物,都无法避免这样的孤独。
早在他们彼此陪伴的那段时间里,便已经习惯了对方的存在——几百年来都没有厌倦这个人世的八百比丘尼,在产屋敷无惨不在的那段时间里,独自一人站在月光下时,她忽然生出了某种想法。
生出了,或许站到太阳底下去也挺不错——这样的想法。
也正是因为意识到了这点,她才要来找无惨,要告诉他:“你在我的心目中,已经变成了无可替代的存在了。”
听到这话的产屋敷无惨大脑一片空白。
他像是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才好,张了张嘴却连半句话也没有说出来,而就在他几乎是手足无措的这段时间里,八百比丘尼又往前倾了倾,将自己的嘴唇贴上了他的嘴角。
她顺着他的唇线慢慢地描摹着,令产屋敷无惨甚至忘记了推开她,等到了结束这个漫长的亲吻之后,他才猛地往后退了几步。
脑海中疯狂涌现出来自己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的情绪,这些怪异的感觉让他难以思考,但身体给出的最真实的反馈却是——他似乎,并不排斥这样的触碰。
意识到这点的产屋敷无惨,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八百比丘尼和记忆之中的八百比丘尼不一样,或许是因为变成了鬼的缘故,又或者……是因为无惨不再是初始之鬼的缘故。
哪怕是有着同样的能力与身份,不同的人,也会有不同的反应。
就好比……在一觉醒来之后,继国缘一和继国严胜忽然发现自己,自己的身体似乎不是自己的。
继国严胜头一次体会到了缘一的视线里所看到的世界,也头一次体会到了……缘一在继国家生活的方式。
当他看着顶着自己的身体朝自己跑来的“缘一”,看到自己的脸上露出那副表情的时候,小小的严胜也觉得心情格外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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