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囡看着他调试相机,也错过了皎洁月色。
“阿囡,”叶白调试好相机,对她说,“想不想拍一张照片?”
她微微蹙眉,她不想拍照。
她从前也拍过照,但拍照的过程是在算不上愉快。
那些奇怪的大人总是让她摆一些和他们一样奇怪的姿势,她不愿意,前一秒还笑着大人,后一秒就抽出腰带打她。
但叶白好像很想给她拍照的样子。
“想”字还未出口,叶白温和的声音从身侧传来:“要是不想就说不想,阿囡不需要在我这里勉强的,小孩子就要肆意一些才对。”
“不想。”阿囡说。
叶白没想到她答应的这么畅快,忽然想逗逗她,他弯下身,视线和她相平:“打个商量,拍一张呗,你好像还没有在这里的照片呢。”
阿囡不解——不是说可以不拍吗?这个人真幼稚。
“成熟”的阿囡叹了口气,不情愿地站到了那棵树前。
“阿囡,笑一下,”叶白见状也没有推辞,蹲了下来,说,“我们阿囡笑起来可漂亮了。”
她深吸了口气,牵强地扯出了一个笑脸,但却在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条件反射地怯懦了起来。
别说笑,她没哭出来就已经很给叶白面子了。
“很...很难看吧。”阿囡低着头,小声的说。
“哪有,”叶白轻轻捏了下她肉肉的小脸,“我们阿囡可漂亮了。”
彼时叶白十七岁,他身量修长,长相也是极好的。
书里讲的“剑眉星目”似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
但他的身上仿佛是有一个结界,明明每天都是从繁华中走来,却可以把所有热闹隔开。
阿囡是个很惨的小孩,她在还没有记忆的时候就被拐走了。
从此阿囡便过上了“流动父母”的日子,在第7次被拐卖的时候,她跑了。
跑的过程她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迷迷糊糊的走到了一个胡同。
那棵树可真漂亮。
等她再睁开眼,看到了一个站在光束里的少年。
“我叫叶白,你在我家门前晕倒了,要吃点东西吗?”叶白笑着望着她,眼眸澄澈,似林间的小鹿。
叶白给了她一碗清粥,也给了她一个家。
“你可以叫我哥哥,也可以叫我叶白,怎么舒服怎么来。”
“你为什么是一个人?”
叶白沉默了半晌,这对他而言似乎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她埋头喝粥,选择忘记自己的这个问题。
叶白似乎并没有打算糊弄过去:“因为我的家人去了很远的地方,很多年之后,我也会去。”
他的家人去世了。阿囡想。
但很明显,叶白不想她知道这件事,阿囡便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身。
她既没有叫叶白哥哥,也不想直呼其名,她叫他“阿叶”。
叶白没有反驳,欣然接受了这个称呼。
胡同里的老人似乎很包容和疼爱叶白,所有人就这样接纳了阿囡这个外来者。
她没有户口,没有办法上学,但经常在树下乘凉的爷爷是中学的退休老师。
所以,她的学习生涯起步很高。
同龄人为1+1头疼的时候,她在一元二次方程的海洋里畅游。
“我们阿囡真聪明,等我以后有钱了,阿囡就可以去学校了。”叶白看着她全是对号的练习本,眼底闪过一丝悲伤。
她想安慰一下叶白,但好像所有安慰的话语都抵不过一句“好”管用。
“好。”
市政规划的人来劝说大家搬离安川路的时候,一向温柔懂礼的叶白第一次给别人闭门羹。
“小叶,我知道你在,你给叔叔几分钟,就几分钟,行不行?”
叶白充耳不闻,继续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她。
叶白察觉到阿囡的视线,偏头对她笑了一下:“阿囡别怕,他一会儿就走了。
等他走了我们去吃好吃的,你想吃什么?
一中对面的那家牛肉宽面怎么样,你上次说喜欢吃来着。”
“阿叶,你生气了。”阿囡望着他,淡淡道。
叶白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为什么?你不喜欢他吗?”
叶白摇了摇头,说:“阿囡,我喜欢这个小房子,这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我不想离开这里。”
她没有完全听懂,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但最后,不想离开的叶白还是松了口。
所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世上的有心人有多少阿囡不清楚,但市政规划的一定算一个。
那个吃了叶白闭门羹的叔叔叫陆远,好像和叶白很熟,但很明显叶白不想搭理他。
“小叶,这个孩子有十岁了吧。”
叶白温和的桃花眼倏然升起一层冷气,他把她护在身后,说:“管你什么事?”
“小叶,孩子大了是要上学的,这孩子还没有户口吧,”陆远抿了口茶,“只要你答应,这孩子的户口我给安排,小姑娘不能养的太野了,她得上学,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陆远走后叶白在客厅坐了一晚。
她在一旁陪着他,叶白瞥了她一眼,声音喑哑道:“阿囡,去休息吧。”
她摇了摇头,说:“阿叶,我可以不上学的,爷爷已经教我化学公式了,我认识的字比那些背着书包上学的小孩多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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