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黑惠故技重施,用面对医务人员那套说辞解释了半天,好不容易才脱了身。
另一方面是因为佐助在登记入住时稍微有点不确定。
和客人您确认一下,伊地知洁高先生的预订,入住一人,五条悟先生,需要更改什么信息吗?前台小姐语速飞快地把信息过了一遍。
还有其他房间吗?佐助随口问了一句。
麻烦稍等,我为您查询一下。
前台小姐在电脑上敲打了一会儿,遗憾地抬起头来,非常抱歉,今天所有的房间都被预订了。
明明不是什么节假日,仙台也不算个热门的城市,这里的房间居然都被定满了吗?
没有。佐助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签了五条悟的名字,拿了房卡和伏黑惠一起进了电梯。
协会那边肯定要为了虎杖悠仁的事兵荒马乱一段时间,五条悟大概率就像他说的那样,一晚上都要随时待命。
伏黑惠看起来有点心事重重。
他看着显示屏上不断跳动着的数字,在电梯停下时终于开了口:宇智波先生,五条老师最近在做的事很危险吗?
佐助脚步未停地踏出电梯,语气平静地开口问他:你指哪件事?
真要说的话,五条悟做的每一件事对伏黑惠来说,都算是危险程度很高的类型。
伏黑惠轻轻叹了口气,就是禅院学姐他们也不太清楚的那件事,我知道五条老师不会瞒着您的。
走廊里厚而软的地毯把他们两人的脚步声完全吸收,只有中央空调在头顶运转,发出了轻微的嗡嗡声。
对他来说不算危险。佐助平静地说。但是你们知道就不一样了。
对五条悟来说,最危险的并非针对他的敌人,而是针对他身边人的举动。他就算实力再强,也没法保护每一个人。
伏黑惠停在了走廊中间,暖黄色的顶灯在他眼前投下一片阴影。
我明白了。头发凌乱地翘向四周的碧眼少年沉默了一会儿,干脆地终结了这个话题这让佐助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表情平静,大概并不意外得到这个回答。
是很理智、很成熟的应对。
但未免太过依赖五条悟了。
佐助认识的许多咒术师都是这种态度。就连禅院真希这种称得上反叛的人,在面对五条悟给出的有点事想确认所以要和佐助找个理由打一架这种称得上胡言乱语的托辞时,也只是翻了个白眼,没有要追问的意思。
似乎已经默认只要是五条悟做的事,他们就无需担忧、无需询问,也无法插手。
五条悟身边的这些人,或是年轻的学生,或是成年的术师,都对佐助态度友善,佐助对他们本身并无不满,甚至可以说已经把这些人划入了自己的保护范围内,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这种行为颇有些当缩头乌龟的意思。
大概是因为他本身经历了太多欺瞒,导致现在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被人瞒着就会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所以才会讨厌这种连努力都没有努力,就直接放弃探究的举动。
你就只有这个问题吗?佐助的语气带着点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不渝。
既然说五条悟不会瞒着他,难道就没有想过五条悟为什么会这样做吗?
伏黑惠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佐助会突然甩出一个问句。
但是,我知道的话不但无法帮到五条老师,还会给他添麻烦的吧。他垂着眼,声音听起来有点挫败。
所以就这么放弃了?
佐助表情冷淡地肯定道:你这种畏首畏尾的性格确实很容易添麻烦。*
他不知道伏黑惠经历了什么,才总是摆出一副自己无关紧要、处处为他人着想的样子。
想知道就问,问不出来就努力变强自己去查,就因为五条悟是这里的最强,所以认为自己永远无法超越对方、乖巧地做一个好学生就够了,实在是很没意思。
五条悟还和他说过,希望伏黑惠有一天能成长到和自己比肩的地步。
佐助觉得,照这样下去,对方下辈子也看不到这一天。
好在还会不甘心,不然他都要同情五条悟了。
伏黑惠猛地抬头看着佐助,为自己从对方口中听到的、近乎指责的话感到十分惊讶。
宇智波佐助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他很少指责某个人,而只会直截了当地告诉对方哪件事做错了什么。所以伏黑惠一直不觉得对方嘴毒,真要说的话,五条悟那种句句都针对别人本身的垃圾话才更让人头大。
所以,在宇智波先生看来,他在畏首畏尾吗?
他明明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每次都是抱着必死的信念来战斗的,但却还是被人说畏首畏尾,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伏黑惠站在房间门口,手里捏着房卡,胳膊上还挂着喜久水庵的纸袋,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到底应该问些什么:您为什么会这么说?
佐助拧起了眉毛。这种事要怎么解释?
说他看到伏黑惠在五条悟出现之后对迎面而来的攻击也不做闪躲?为了没什么必要的住院手续把自己的伤口丢在一边?明明知道五条悟不会在意他张嘴去问却还是只在这里旁敲侧击?
日常生活中的一点一滴构成了一个人的性格,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楚的。
站在伏黑惠对面的黑发忍者挑了下眉,有些不耐烦地跳过了他的问题,转而说了另一句有点没头没尾的话:他没有教过你吗?把他当做最强、想都不想超越的可能性,这辈子也别想追上去。
与其在这里一边纠结一边当一个好孩子,倒不如任性一点、拼尽全力提升实力,日后让五条悟自己把事情说出口。
至于对方的性格问题
佐助自觉,刚才说的话已经算是对别人的性格指手画脚了,这种事还是让五条悟来做比较好。
他今天当够老师了。
佐助伸手把伏黑惠手中的纸袋拿了过来对方还表情怔忪地站在原地,简短地冲对方点了下头,转身向走廊深处走去。
第七十六章
佐助刚进房间没多久, 酒店的服务生就按响了门铃。
客人您好,这是您刚才打电话让我们准备的衣服。服务生手里捧了几个盒子,恭敬地对佐助说, 需要我帮您挂起来吗?
佐助看见上面的标志。
是五条悟常穿的牌子。
大概是对方没想到今天要在这里住,所以临时让人去买的吧。
他拒绝了服务员的好意, 自己把盒子拿回去拆了。
五条悟显然很清楚佐助的尺码, 放在最上面的两个盒子里是一套样式简洁的衬衣西裤, 还有一身宽松柔软的素色睡衣。
虽然佐助并不在意穿着现在这身衣服对付一下他完全没有这个世界日本人那种一天不换衣服就要死要活的毛病, 现在这身衣服脱了送去洗衣房明天大概也能穿上, 五条悟这样做还是让他觉得心情不错。
然后他打开另一个盒子,发现里面是几件五条悟尺码的衣服。
他随手把衣服挂进衣柜,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凌晨一点半。
哒哒。哒哒。
路边的醉汉翻了个身, 从长椅上滚了下来, 整个人重重地磕在地砖上,痛呼着撑开了眼皮。
好痛?
上面是不是站了个人?
醉汉揉了揉眼睛, 觉得双眼被路灯刺得生疼, 泪水不自觉地流了出来, 沾满整个眼眶,在视网膜上留下光怪陆离的晕影。
他抱着头缓了一会儿, 心想大概是看错了。
他还没喝多呢,当然知道人不能站在空气中。
然后再睁眼去看的时候,那里果然空无一物。只有玻璃后的窗帘似乎还在微微摆动着。
他就说自己没喝多吧!
佐助在窗帘后,表情阴沉地盯着五条悟,整张脸都淹没在阴影里。
佐助佐助佐助佐助
五分钟前,他就是被这样喊醒的。
用束缚。
五条悟就像一只啄木鸟一样, 一边在外面用指尖敲着玻璃, 一边在束缚里吵吵嚷嚷, 疯狂重复着他的名字,感觉到佐助被吵醒心情不好之后又开始重复好困好累好困好累。
大有佐助不开窗户他就不停下来的意思。
佐助没觉得他哪里累了,看这架势,就算让五条悟再说上一天一夜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高个男人一头雪白的头发在月光下反射着明亮的光窗帘留下了一点缝隙,他恰好就站在那抹缝隙之前扯下了眼罩背着光的蓝眼睛也仿佛某种猫科动物一样又圆又亮,带着点狡猾的神色。
然后他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自然地脱了外套往浴室走,还顺手开了夜灯,把佐助往床边推了推。
去躺下吧,你不困吗?五条悟说着还打了个哈欠,一副精疲力尽的样子,我好困啊。
佐助拳头硬了。
五条悟还能站在这里,只不过是因为他还没开写轮眼罢了。
别这么看我嘛,五条悟察觉到了佐助的视线,扭头对他眨眨眼,我也没想到协会那群老头这么好说话。
其实也并没有很好说话。
老年人多少都会有些精力不济,晚上被他从睡梦中吵醒,说话听起来比平常还不清醒。不过五条悟没打算和他们耗时间。
他还有别的安排呢。
白发男人笑眯眯地转过来把佐助推到床边坐下,哼着小调去了浴室,然后很快带着一身水汽跑了出来。
现在是压下去了两面宿傩这件事没错,但他还要等虎杖悠仁醒过来确认对方的反应,考虑接下来要怎么安排这个小朋友。
协会大概也会一如既往和他作对。
但他的好心情还是没有被影响。
佐助的起床气、不,他才刚睡着没几个小时,根本算不上起床的起床气还没消,还是坐在床边一脸不爽。
协会怎么说?他警惕地看着五条悟,好像对方头发上滴下来的不是水珠,而是某种能瞬间把地毯腐蚀出一个个小洞的强酸。
五条悟的白发几乎要和白色的毛巾融为一体了。
他走了两步,脚下用力,欢呼了一声,在佐助几乎称得上凌乱的目光中把自己丢到了床上。
一米九的成年男性、常年锻炼、体脂率极低,还用鱼跃的方式从上空砸下来。
床垫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佐助怀疑自己听到了床板不堪重负的嘎制作响声,甚至觉得自己也被短暂地弹到了半空中。
快躺下呀,五条悟翻了个身,扯了扯佐助睡衣的袖子,协会那边答应无限期缓刑了。
佐助敏捷地站了起来。
你不应该监视虎杖悠仁吗?他把自己塞进旁边的沙发,考虑今天就这样睡了。
房间里的床是很大,睡两个人完全没问题。就算两个人之一身高超过一米九也没问题。
但不代表佐助就愿意这么做。
睡一个房间和睡一张床完全是两回事。他完全可以接受和五条悟共处一室,但这种柔软的床垫会时时刻刻提醒他自己身边有另一个人,对方的动作、呼吸都会影响到他。
这样躺上一夜,大概比打架还累。
五条悟打了个哈欠,盘腿坐了起来,毛巾顺着肩膀滑到了床上:他一时半会儿又醒不过来,我当然要回来睡觉,协会专门在日本各地设封印室,不就是为了这种时候吗?
他端详了一下佐助的表情,你不会准备坐在沙发上待一晚上吧?
佐助瞪着对方。
五条悟以为现在这种局面是谁造成的啊?
反正天快亮了。他摩挲了一下沙发的把手,闭上眼不准备再说话。
面前的空气突然变得湿润起来,佐助闻到了五条悟头发上散发着的洗发水的香气。
白发男人直接弯腰把佐助拽起来,在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动作的时候把人按在了床上,自上而下地俯视着他。
这么紧张干什么?五条悟委屈地说,我又不会袭击你,何必给自己找罪受?
他的右手压着佐助的左肩,手臂横过少年的胸膛,自己则趴在另一边,撑头看着佐助。
根本不是紧张不紧张的问题,佐助想。
比起来和别人躺在一张床上,在沙发上休息反倒对他来说更舒服一点。
特别是五条悟看起来就不像个能安静睡觉的人。
但五条悟看起来很坚持。
他扣着佐助的肩膀,把他塞进被子里,然后自己也翻了进去,乖巧地收回手闭上了眼,眼见是不准备动了。
我不会乱动的,他从眼角瞅了瞅佐助,伸手啪的一下把灯关上。晚安佐助。
房间里顿时只剩下一点窗口洒进来的月光。
佐助睁眼盯着天花板造型繁杂的吊灯,总觉得对方之前说的那句话有点别的意思在里面。
五条悟睡相出奇的好,躺下去真的就像死人一样动也不动,佐助闭着眼挨了半宿,最后惊醒的时候发现自己似乎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甚至没有发现五条悟换了个姿势,面朝他侧躺着,看起来还睡得很香。
佐助心情复杂地盯着五条悟看了一会儿。
他现在已经这么信任对方了吗?还是说这里的环境太过安逸,以至于他身为忍者的警惕心也在逐渐退化?
不论是哪种原因,都让他觉得有些不爽。
五条悟睡着的时候,不论是五官还是睡眠质量,看起来都像小孩一样。抿着嘴,睫毛长长的搭在眼睑上,完全看不出来他睁开眼之后性格有多么跳脱。
佐助站在床边,视线从他光洁的额头滑到高挺的鼻梁,掠过润泽的嘴唇,在对方的肩颈停了下来。
然后一脚踹在五条悟的小腿上。
起来。他抱臂俯视着睡眼惺忪的五条悟。
后者打了个哈欠,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把头发揉得乱糟糟的。
好累五条悟动了动脖子,让我再睡一会儿。
一直保持一个姿势睡觉的结果就是感觉自己根本没睡。醒过来反而比入睡前还要累,好像浑身肌肉都在抗议。
分卷(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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