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声音，乔治.索罗斯不由怔了下。
    意外。
    实在是太意外了。
    虽然在伦敦的时候他有朝沈建南露出过善意，但他从来没想过，沈建南真的会直接联系他。
    都尿不到一个壶里去，不是么。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联系我。
    难道是......
    索罗斯到底活了半个世纪了，六十载的岁月见惯了各种人情世故，也就是仅仅楞了一刹那就猜到了诸多可能。
    说到底，彼此也算是同行，既是冤家，也有可能成为朋友。
    这个世界，从来都只有永远的利益。
    “喔。沈，接到你的电话令我太意外了，实在是抱歉。”
    “哈哈，乔治。你真是太会说话了。是我电话打的突兀了才对。”
    “喔。沈，你这么说会令我感到惭愧的。虽然我痴长几岁，但我非常佩服你在金融经济领域的造诣，如果有机会彼此能够交流一下，我会非常开心的。”
    “谢谢乔治你的赞赏，我想，任何人能够得到你的赞许都会非常高兴的。我也一样。”
    “这不仅仅是赞赏，我只是在诉说一个事实。”
    “哈哈......”
    “你那边天气怎么样？”
    沈建南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阳光明媚，万里无云，碧波蓝天连成一线，是难得的好天气。
    “曼哈顿今天的天气非常不错，是一个难得的出门天气。”
    果然如此。
    索罗斯早已猜到，像沈建南这种人主动打电话，肯定不会是为了隔着电话扯淡。
    “老天，你在曼哈顿？”
    乔治.索罗斯故作惊讶说道，语气里的惊喜，简直能够以假乱真。
    沈建南也不含糊，接过话道：“看起来，你现在也在曼哈顿！”
    “是的。不久前我刚结束假期回来，今天天气这么好，有没有兴趣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
    “当然，如果不冒昧打扰的话。”
    “你有什么好的地方推荐么?纽约有不少地方环境都不错的。”
    “喔.....时代广场有间咖啡馆......”
    “......”
    时代广场么！
    挂断电话，乔治.索罗斯习惯性摸了摸下巴。沈建南选的这个地方，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看起来，这位年轻的投机大师野心很大啊！
    曼哈顿中城北区。
    在这块近百年历史的三角地带，汇聚了百老汇大街、第七大道和西46街交叉的中心区域。
    半圆柱型的nasdaq巨幅广告，不停地变幻着黑蓝红的冷热面孔。又似乎在告示着这世界金融中心的股市莫测风云，广告的商业金融气息与高科技艺术手段在这里得到完美的统一，它的功能已经超出了诱人掏出腰包的本意。
    时代广场。
    曼哈顿，纽约，乃至于全世界都著名的购物中心。
    在这块不大的土地上，附近聚集了近四十家商场和剧院，是繁盛的娱乐及购物中心。
    百老汇上的剧院、大量耀眼的霓虹光管广告、以及电视式的宣传版，已经深入成为象征纽约的标志，反映曼哈顿强烈的都市特性。
    走近时报广场，四周是色彩绚烂的霓虹灯和街头艺人。
    随时播放着新闻，歌曲mv，电视节目的大屏幕，足以震撼每个人的眼球。
    但今天的时代广场，在比以往更加喧嚣的同时却又多出来一种盛大的庄严肃穆，中心区域搭建的一个舞台上，有一名中年人西装革履在台上不断演说着什么，而在他们四周，除了美国广播公司等多家传媒的摄影机，还围着许许多多被吸引的民众。
    本年度的大选演讲。
    而站在舞台上，手持话筒的年轻人，正是本届民主党最终候选人——威廉·杰斐逊·克林顿。
    “我的同胞们。
    今天我们庆祝美国复兴的奥秘。
    这个仪式在经济隆冬时节举行，但是，通过我所说的话和我们向世界展示的面孔，我们将推动经济走向春天。
    在春天的重生，世界上最古老的民主，带来了视觉和勇气重新定义美国。
    当我们的开国元勋勇敢地向世界宣布美国独立，向全能者宣布我们的目标时，他们知道，美国要想持久，就必须改变。
    不是为了改变而改变，而是为了维护美国的理想生活、自由和追求幸福而改变。
    虽然我们随着时代的音乐前进，但我们的使命是永恒的。
    每一代美国人都必须定义什么是美国人。
    我代表我们的国家，向我的前任布什总统致敬，他为美国服务了半个世纪。
    我还要感谢千百万的男女，他们的坚毅和牺牲战胜了大萧条、***主义和共产主义。”
    时代广场中心区域。
    沈建南坐在某间咖啡馆的露天阳台上，饶有兴致看着威廉.克林顿在下方进行的选举演讲。
    露台位置不高不低，七八米的距离，可以清晰听到克林顿用扩音器说的每一句话，也可以看到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此时的克林顿看起来非常精神，一头金色短发神采奕奕，整齐的西装和挺拔的修长的体型让他看起来非常有活力，红色的领带和洁白的衬衫，也衬托出了他热火朝天的内心。
    这是一位非常善于用肢体语言和演讲表达的艺术大师。
    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在为下一步所需要表达的意思，设下了完美的伏笔。
    听到克林顿感谢老布什做出的贡献，沈建南不由笑了起来。
    作为竞争对手，此时推人上天梯，推的越高，那将人踹下去的招数就会越狠。
    果然。
    一开始，之前的话，克林顿就像是像是念台词一样，并没有什么慷慨激昂的语调，但忽然，他整个人气势一变，拳头也紧跟着握了起来。
    “今天，在冷战阴影下长大的一代人，在一个被自由的阳光温暖但仍受到古老仇恨和新瘟疫威胁的世界上，承担着新的责任。
    我们在无与伦比的繁荣中成长，继承了一个仍然是世界上最强大的经济体，但由于企业倒闭、工资停滞不前、不平等加剧和人民之间的深刻分歧而变得虚弱。
    当乔治·华盛顿第一次宣誓时，我刚刚发誓要信守这一誓言，新闻就骑马缓慢地穿过陆地，乘船横渡大洋。
    现在，这个仪式的景象和声音立即向全世界数十亿人广播。
    通讯和商业是全球性的；投资是流动的；技术几乎是神奇的；追求更好生活的雄心现在已经普遍存在。
    我们在与全世界人民和平竞争中谋生。
    深刻而强大的力量正在撼动和改造我们的世界，我们这个时代的紧迫问题是，我们能否改变我们的朋友，而不是我们的敌人。
    这个新世界已经丰富了数以百万计的美国人的生活，他们有能力在其中竞争并获胜。
    但是，当大多数人为了更少的钱而更加努力地工作时；当其他人根本无法工作时；当医疗保健费用摧毁了家庭，威胁着我们许多大大小小的企业破产；当对犯罪的恐惧剥夺了守法公民的自由；当数百万贫困儿童，甚至无法想象我们召唤他们的生活时，我们没有改变我们的朋友。
    我们知道我们必须面对困难的真相，采取有力的步骤。但我们没有这样做。相反，我们已经漂泊，这种漂泊侵蚀了我们的资源，破坏了我们的经济，动摇了我们的信心。”
    “......”
    没有人喜欢打仗。
    更没有人喜欢得不到任何好处的战争。
    老布什任期内出现了两千亿美元的财政赤字，几乎是1980年的三倍。
    美国经济持续低迷，失业率高达7.8%，是1984年以来最高的。很多工厂纷纷倒闭，工人大批失业，经济增长率下降，通货膨胀居高不下，老百姓的收入却在稳定下降，民间可谓是怨声载道。
    但老布什却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世界事务上。
    他曾开玩笑的说过，我比较喜欢处理外交问题胜过国内问题。
    这句话被外界视为老布什喜欢打仗不关心经济的证据。
    1989年5月，就任总统仅仅4个月，他就宣布对苏联实行“超越遏制”战略。1990年5-6月，与苏联达成了一系列有关削减战略性核武器、销毁和不生产化学武器、核试验等协议。
    当然，老布什没去借钱，而是选择加税。
    国债是由摩根创造的，因此国会一直控制在民主党手里，老布什代表共和党想要增发国债很难很难。
    但老布什在第一任竞选时可是确之凿凿的说：在任期间是不会给老百姓加税的。
    显然，老布什在执政期间的所作所为食言了！
    啪啪啪——
    这里是曼哈顿，这里代表着经济中心。
    但老布什执政的四年里，却让经济变得愈发糟糕，纳斯达克屡屡新低，金融市场赚钱难度增加，人们消费和开支不得不消减，却要承担高额的医疗费用。
    所以，随着克林顿在台上挥手抨击经济为民众带来的困境，四周爆发了激烈的掌声。
    沈建南也跟着鼓起了掌。
    真心而又诚恳。
    至少在美国历任总统中，克林顿政府的行为都可圈可点，没有无休止的战争，连续八年经济节节攀升，将美国发动机引擎的效果发挥的淋漓尽致。
    无论是作为一个华人，还是一个人，无论是站在任何国家的立场上。
    抛开政治诉求，威廉.克林顿都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美国总统，至于每一个男人都会犯的那点错，倒是无伤大雅。
    “你也很看好他么？”
    乔治.索罗斯踩着柔软的地毯走了过来，看到沈建南跟着下面的群众一起在鼓掌，随手也鼓起了掌并绕有深意问了一句。
    没有太多的寒暄，也没有再虚假的处心积虑试探。
    在曼哈顿这个独特的位置上，在这个距离华尔街只有几百米的地方，很多东西已经早不需要再说。
    这里是曼哈顿。
    这里，是摩根经营了长达一个世纪的地方。
    这里是美国的金融中心。
    而谁都知道，民主党背后的支持者，一直都是金融巨头。
    包括，犹太财团。
    而量子基金，对于克林顿的支持，也一直都从来没有避讳过。
    沈建南没有回头，看着克林顿在下面挥舞着拳头抒发着心中的理想，眸子中闪过深深的赞许之色。
    “我是一个战争厌恶者。你知道的，我的国家曾经经历过诸多战争，那里的人们都非常厌恶痛恨战争带来的死难和痛苦。”
    “我一直认为，战争只是某些独裁者、某些兽性未泯的家伙，为了满足自己心中的欲望和破坏。”
    乔治.索罗斯的眼神不由闪烁了下。
    这是他真正确定沈建南华人的身份，尽管，在这之前，他其实已经八成确认了沈建南是华人。
    从心里来说，他是赞同沈建南说的这些。
    作为犹太人索罗斯经历过诸多战争，更经历过战争带来的创伤，他一样从心里厌恶战争。
    可是，战争在人类的历史上，就从来没有终止。
    “人与人之间难免会存在分歧和利益冲突，这是无可调停的，在人类几千年的历史中，战争就从来没有真正停止过。”
    这是一个疑问，也是一个反问。既是一个探讨，也是一个沉思。
    沈建南终于转过身，迎上了索罗斯平淡昏暗的眸子。
    “但我认为，人类之所以是人，就是因为人类有理智，这是人类和动物最大的区别，人类应该有更多的办法来化解分歧和利益冲突，用规则，来束缚人类的进程。”
    “可是厮杀、毁灭，一直根治在人类的基因中。”
    乔治.索罗斯咄咄逼人问道。
    沈建南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等到索罗斯坐下，他淡淡说道：“你说的是黑人。”
    “你这是种族歧视。”
    “no。我从来没有种族歧视，而只是在重复一个事实。”
    乔治.索罗斯耸耸肩，对于这个回答不置可否。
    “要喝点什么？”
    “咖啡。”
    啪——
    沈建南打了一个响指，远处的服务生小跑着走了过来。
    “帮索罗斯先生来一倍咖啡。谢谢！”
    侍者急步离去，两人没有再交谈，齐齐看向了在下方慷慨激昂演讲着的威廉.克林顿、
    “从我们的革命、内战、大萧条到民权运动，我们的人民始终鼓起决心，从这些危机中建设我们历史的支柱。
    托马斯杰斐逊认为，为了维护我们国家的根基，我们需要不时地进行巨大的变革。
    我们的民主必须不仅是全世界羡慕的，而且是我们自己复兴的引擎。美国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不能用正确的美国来解决。
    因此，今天，我们保证结束僵局和漂泊的时代，一个新的美国复兴季节已经开始。
    为了振兴美国，我们必须大胆。
    我们必须做任何一代人都没有做过的事情。
    我们必须对我们自己的人民、对他们的工作、对他们的未来进行更多的投资，同时削减我们庞大的债务。
    我们必须在一个我们必须为每一个机会而竞争的世界里这样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