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郁棠也一脸疑惑, 她也不知宜陵在笑什么。
宜陵郡主笑够了, 这才扶着椅子扶手看向宋瑶,说道:“堂嫂怎么能想到他?谁不晓得季青临此人不近女色, 再者说了,我的确也不喜欢他那类型的, 太冷漠了。瞧着比我父王还要老成,嫁给他不是等于给自己新找了个爹?!”
郁棠闻言也是‘噗嗤’一下就笑出声来了, 以青临哥哥的性子,宜陵说得也很对就是了。
此事也就这么插科打诨的,就过去了。
夜里郁棠跟陆黎提起了此事,陆黎却笑道:“今日大哥也戏弄他,不过我瞧他目前没什么心思。”
郁棠窝在陆黎怀里,小声道:“没有也罢, 姻缘之事本就不得强求。”
陆黎低头亲了亲她, 轻声道:“睡吧,白日里都不得小憩一会儿, 这会儿不困吗?”
他久久不得回应,低头看,才发现她已经呼吸均匀的睡着了。陆黎勾了勾嘴角,把人抱在怀里, 轻声呢喃道:“旁人我管不着, 我只希望与你白头偕老。”
*
时间倒回三日前。
季青临先是带着人去了狱典司, 交给心腹审查了, 这才准备入宫。只是出门时才想起来带着一身血气入宫不好,便匆匆清理了一下自己才入宫去见梁元帝。
梁元帝很是敏锐,察觉他身上未散的杀气,挥退了左右,只留下了一个瑞卓在旁伺候。季青临将奏本递了上去,奏本上将他调查的事写得清清楚楚。从边境到京城,从传递消息微不起眼的路人,到宫中深藏不露的幕后之人,都写得明明白白。
梁元帝看完奏本,脸都青了,他看向季青临:“你可知道你写的都是些什么。”
季青临跪在地上,身姿挺拔,听得梁元帝发文,便道:“臣写的就是臣调查的真相。”
梁元帝看了季青临半晌,幽幽得问道:“你可知道这些名册若是公布出来会引起轩然大波。”
季青临沉默了一下,他道:“臣知道,陛下的嘱托臣完成了。今日带来天子剑,归还陛下。”
季青临双手托举天子剑,瑞卓看着也不敢上前去接。梁元帝这态度叫人琢磨不透,在他没有发话之前,瑞卓怎么敢上前去取呢?
梁元帝看着季青临挺拔如青松的样子,眼底闪过一抹意味深长。季青临是个聪明能干的人,十三岁跟着应王历练,十五岁入飞翎卫,年纪虽轻,却很撑得住场,他交代下去的事情,也都一件不落的完成得很好。
最重要的是……梁元帝看着季青临,他全然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不管是交代下去多为难的事,在他手中全然不是问题,都能一一解决。外头叫他阎王脸,梁元帝也是有所耳闻的。
“你觉得朕应该怎么做?” 梁元帝看向季青临:“朕想听听你的想法。”
季青临举着天子剑,似乎没有想到梁元帝会有这样的想法,他一时之间有些愣神。但他很快就想到了这件事背后牵扯到的前朝后宫,甚至皇嗣之争。
这个时候了,季青临还有时间分神想了想,鹤山对他提的要求。
鹤山说,要看看梁元帝近两年的脉案。
季青临不知鹤山为何要看,也不太清楚。可他清楚帝王脉案,岂是随便哪个都能窥探的?偏偏,他还真的能拿到。饶使季青临并不怀疑鹤山别有用心,此刻也忍不住想一想,是不是旁人早就对梁元帝别有用心了。
“季卿?” 梁元帝见季青临久久不语,便再度提醒了他一下。
瑞卓见梁元帝这般耐心,也有些担忧季青临的处境。毕竟梁元帝这几年来的脾气实在是捉摸不透,这会儿和风细雨的,说不得等会儿就要狂风骤雨了。
季青临回过神来,将天子剑放在跟前,说道:“臣的想法跟臣离开之前是一样的,臣所做之事皆是陛下所望,今日呈上的结果陛下当早有准备。”
瑞卓听了季青临的话心头狂跳,这不就是说他做的事儿陛下早就应该知道是个什么结局了吗?哎哟我的季大人啊,这即便是这个道理,也不是这个说法儿呀!
瑞卓不敢作声,愈发屏气敛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果然梁元帝听了这话,脸色就变得不太好看了。他再度看向季青临的眼神就多了些审视:“你是觉得朕不敢下手?还是觉得朕会包庇他们?”
季青临听出了梁元帝语气里的怒意,仍直言道:“陛下的心意从来只由陛下决定,做臣下的不敢擅专。”
“好个不敢擅专!” 梁元帝猛地一拍桌子,原本还算和善的面容此刻变得有些扭曲:“朕做事的确是不需要你们。”
季青临跪得笔挺,仿佛梁元帝的怒气对他毫无影响。梁元帝见状更生气了,直接砸了手边的砚台过去:“这样对朕说话,难道你就不怕朕一怒之下要弄死你吗!”
“臣的本分是为陛下分忧解难,陛下是明君,自不会如此。”
梁元帝是真的动怒了,砚台砸得狠,季青临的肩上还在隐隐作痛。也就是此刻,季青临觉得鹤山需要看一看梁元帝的脉案,的确需要。
也不知是梁元帝的确喜怒无常,还是因为季青临说的话安抚到了梁元帝,梁元帝到底是停下了自己心头的怒火,叫季青临起来了。
梁元帝正打量着季青临,却突然间看见了季青临手边袖子一点红,在白色衣衫上显得十分刺眼。
“路上回来可还顺利?” 梁元帝想起来,那些人也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都敢动他的边境大将,一个两个都是猖獗得没边儿了的。他派了季青临去调查此事,那些个狗东西想必也都知道,只怕季青临这一趟也不算顺利。
季青临对此也不会隐瞒什么,只道:“尚且顺利,不过是有些人不想让臣安然回京,反而叫臣拿住了把柄。”
“哦?” 梁元帝好奇,“抓住了人?”
“是,回京之前遭遇埋伏,不过是些小角色。只是臣不敢一身血气入宫,却仍有未周到之处。” 季青临同梁元帝请罪。
梁元帝摆摆手,十分大方:“无妨,你既然抓到了人,那就好好审审,不管你审出来什么,总归人得活着。该有的证据一样都不能少。”
“是,臣遵旨。” 季青临领命,心里对于梁元帝把奏本的事情压下不提也并不好奇。于他而言,他要做的就是把奏本交上去,至于之后的事情,梁元帝不说,自然也就没他什么事了。
说完了公事,梁元帝又同季青临说了家事:“你父亲跟朕说了,若是你有喜欢的姑娘只管来说,朕给你赐婚便是。”
季青临听梁元帝提起婚事,抬头诧异地看了梁元帝一眼,随即将自己心底的震惊收敛起来,低声道:“多谢陛下,臣尚且无心儿女私情。”
听季青临说无心婚事,梁元帝反而愈发有兴趣:“看来是你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了,那朕的宝庆公主你觉得如何?”
季青临想也不想地拒绝道:“臣无心,多谢陛下厚爱。”
梁元帝冷哼了一声,说道:“朕可没有要把女儿嫁给你的意思。”
瑞卓在一旁听着两人说话,心都快从喉咙口里飞出来了。生怕季大人说话惹怒了陛下,又怕陛下阴晴不定找季大人的茬儿。好在这会儿梁元帝心情还不错,不然的话,怕是季大人就要挨第二次砸了。
“这次的事你居功至伟,但此事还不到揭发的时候,朕不希望此事还有第三个人知道。” 梁元帝看向季青临眼神里都是帝王威压。
季青临颌首应下:“臣遵旨。”
“罢了,你退下吧,去太医院找院正瞧瞧。” 梁元帝挥挥手,让瑞卓送季青临出了勤政殿。
瑞卓送季青临到了勤政殿的门口,却被季青临一把抓住,低声问道:“陛下龙体近来如何?”
瑞卓震惊地看向季青临,低声回道:“季大人,私下打听陛下的情况,可,可是死罪啊。”
季青临只看着瑞卓,瑞卓也不敢耽误时间,再者季青临是梁元帝的心腹,瑞卓也就松了口:“您不是要去太医院,您去看看就是了。”
季青临要的就是瑞卓这句话,他这才放开了瑞卓,从勤政殿出来了。
只是季青临不知道的是,瑞卓刚进去就被梁元帝差遣到二皇子那儿,把人叫来了。
*
赵琤近来因为袁雪翎怀相不好之事,颇为愁苦,当下见瑞卓亲自来他宫殿寻他,说是梁元帝请他过去,心里还有些疑惑。他近来安分守己得很,他父皇还有什么事要找他?
“还请公公透露一二。” 赵琤看向瑞卓,这位可是他父皇身边的大监,轻易不出动。
瑞卓叹了口气,陪了个笑脸,低声说道:“奴家是真不知道,二殿下还是速速前去,不要耽误。”
赵琤也不啰嗦了,既然瑞卓公公都这么说了,那就只能证明瑞卓公公的确是不知道的。以往的话,瑞卓多少也会流露点儿,当下什么都不说,赵琤也就不再问了。
只是赵琤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一去,明桂宫那边立刻就得了消息,昭妃更是惊得摔了茶盏。
“你确定?季青临走后陛下就差人去叫了琤儿?” 昭妃掩不住眼底的惊讶和担忧。
李嬷嬷点点头,十分小心:“是二殿下门口的宫人来报的,说瞧不出瑞卓大监的神色,也不见两人有什么交谈。”
昭妃皱着眉头,以往镇定的样子全然消失不见,她抓着李嬷嬷问道:“你确定派去的人都死了吗?尸首对上了吗?不会有人假传消息吧?”
李嬷嬷反手握住了昭妃的手,死死地握住,似乎希望借此来让昭妃冷静下来:“娘娘!您冷静些,宫外的情况自然有家主在操持,他的能力您还信不过吗?”
昭妃看着李嬷嬷,摇摇头,“我不是信不过大哥,是季青临这个人实在是狠,太狠了。你知道的,他经办的案子,没有几个人有好下场。汝阳王府一百三十七口人呢,我……”
“娘娘!事到如今,您怕是没有用的。这些年来咱们做得细致,不会有人这样轻易就破了咱们的局,您瞧瞧那位,如今不还是一门心思想着对付贵妃吗?” 李嬷嬷附在昭妃耳边轻声说到。
昭妃看了李嬷嬷一眼,从那双老眼之中看到了自己狠绝的眼神,她松开了李嬷嬷的手,拍了拍自己衣衫上的褶皱,仿佛是自言自语道:“你说得对,未必就是最坏的结果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没道理现在被人轻易破局。”
昭妃这边是冷静下来了,可赵琤一入勤政殿就被兜头砸了一叠奏折,他不知所以,看着梁元帝面无表情的样子捉摸不透,便站在原地不动了。
梁元帝看着他倒是会躲,也不跪下,也不上前,顿时冷笑了一声,掀起眼皮子看他:“你如今可是长本事了?”
这话就说得赵琤不敢再躲了,‘扑通’一下就直接跪下了,对着梁元帝喊冤:“父皇,儿子的本事都是父皇给的啊!”
“朕给的?” 梁元帝神色不善:“朕教你把这些东西都用在兄弟之间了吗?”
赵琤一惊,兄弟之间?太子?还是老三?
他甚至来不及细想,就听到梁元帝暴喝道:“朕难道没有教过你兄友弟恭吗!还是说,你觉得你比太子好,你觉得你能胜任他这个位置!?”
“儿臣不敢!”
这个罪名就更大了,窥伺皇储之位,他何必啊!
赵琤用力磕头,不过几下那头上就血红一片了,瑞卓在一旁看着甚至拦都不敢上前拦一下。他不知季青临奏本里写了什么,也不知梁元帝当下是为了什么跟赵琤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可二殿下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呀!
瑞卓连忙跪下帮着赵琤求情:“陛下息怒,息怒啊!”
梁元帝看着赵琤磕得血红的额头,又看了看都要哭出来的瑞卓,不耐地皱了皱眉:“哭什么!”
这句是对着瑞卓说的,瑞卓立刻就把自己的眼泪憋回去了,他也不敢再替二皇子求情。
反而是赵琤也没有想到瑞卓会帮自己求情,他低着头,眼底酝酿了一层情绪风暴。
“朕这些年来,可曾亏待过你?” 梁元帝起身走到了赵琤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问。
赵琤摇头:“父皇待儿臣极好,儿臣铭感五内。”
“铭感五内?” 梁元帝重复了一遍赵琤的话,仿佛有些讽刺地说道:“既是铭感五内,又怎么会觉得不知足呢?”
赵琤实在是不知道梁元帝所言何事,当下真的冤枉得不行:“儿臣岂有不知足!”
看着赵琤实在是气得又说不出来话的样子,梁元帝微微有些疑惑,莫非老二真的不知情?
梁元帝不语,可赵琤的心都被碾来碾去,此刻再经不起一点风雨了。他将自己这几年做的事都回想了一遍,实在也是没有想到有什么事情值得梁元帝这样大动肝火?是他从前执掌飞翎卫时办事的疏漏?还是从前与太子较劲时的事,无论是哪一桩,都不值得这样恐吓他啊。
“把人带到后面去。” 梁元帝突然开口说道。
瑞卓立刻就把赵琤扶起来,带到屏风后面去了,且对赵琤说道:“请殿下耐心,稍后不管如何都不要出来,除非陛下请殿下出来,明白了吗?”
赵琤不明所以,瑞卓却紧皱眉头盯着他,赵琤也只好点头应下。在瑞卓出去的那一瞬,赵琤身边就悄无声息的多了两个侍卫。
赵琤看了看两人,心里浮起一个不太好的念头。
*
当太子到了勤政殿时,梁元帝摆好了一局棋在罗汉榻上,见他来了就招手叫他过去。
“儿臣叩见父皇。” 太子行礼,一步不敢错。
梁元帝却像是随意一样,抬了抬手就把太子叫起了:“来,陪朕下一盘棋。朕有许久不与你对弈了。”
太子点头称是,坐在了梁元帝对面,手执黑子。梁元帝看着年轻的太子,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他笑了一声,引得太子好奇地看过来,与他视线撞了个正着。
京门第一宠 第8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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