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琤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又扯动他的伤口,可他当下笑得却是很高兴,觑了太子一眼,说道:“到底是凡人,也有太子哥哥你不会的事。”
卢明从太子怀里接过小皇孙,听到这句话,顿时不敢作声,抱着小皇孙就下去了。
太子拍了拍衣裳,看了赵琤一眼,冷漠道:“叫什么太子哥哥,以为自己是个姑娘不成,腻歪。”
小皇孙不在,赵琤也不用忍着怕惊醒谁,笑得更大声了,整个人靠在案几边,差点笑断气。赵珒看着赵琤这幅以下犯上的样子,脸皱得得不行,仿佛很是失礼。
太子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赵琤敏锐的察觉到了杀气,顿时闭嘴了。
只是赵琤也实在是没忍住,还是闷声笑着,气得太子抬手就丢了个折子砸过来,被赵琤接了个正着。而赵珒看着太子和赵琤相处,和寻常人家亲兄弟也没什么分别,他心里还有些怔忪。
赵珒脑子里分一缕神思在想,他这么些年是不是也太乖巧了?任凭母妃替他安排了一切,也听从母妃的话,少与太子来往……赵珒抬头看了看太子,他心里颇有些复杂。
作为一个皇子,他若没有想过皇位,那是不可能的。但他生性惫懒,着实不愿去争这太子之位。他是知道梁元帝每日有多么辛苦,更知道做皇帝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快活。
生在皇家,有许多事情都不是他能做主的。自幼他就听母妃说过,要成为最优秀的那一个才能夺得众人瞩目。可是……赵珒垂下眼帘,即便是众人瞩目又怎么样呢,又不是他想要的。母妃所想,和他所求,差得太远……
太子不是没看见赵珒的神色,只是他也不曾放在心上。对于太子而言,兄弟之间的情分是真的,若要你死我活了,人性利己本能也是真的。
自幼得梁元帝亲自教导的太子,对于兄弟之间的感情并不是很冷漠,相反,他是个比较重情的人。只是梁元帝常年在太子身边说一些话,至高人皇身边大抵都是没什么人敢常伴的。太子多少还是会受到一些影响,心里有些不安全感。
但与太子妃林尔蕴成亲之后,他心里的不安全感仿佛被击碎了,拥有了不少勇气。故而如今他还能面色如常的与赵琤赵珒两个弟弟聊天,而不是针锋相对,对于太子来说,实则也是很妙的一件事。
太子又很清楚梁元帝不会希望他这么早的就得到了满朝文武的支持,总是会捧着老二和他打擂台。老二的性子如此,做事便是认真,不管梁元帝背后的目的是什么,还有什么人在插手,老二办事能力的确是不错的。
太子想起之前梁元帝把飞翎卫叫给赵琤办事时,的确朝野都因此震动了一下。但那又如何?赵琤办完事,还是找了个机会把手里的烫手山芋丢出来了。也就是那时候起,太子才突然觉得这个弟弟,似乎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渴望与自己一争。
这些想法在太子的脑子里转过一圈又一圈,在真切的看到两个弟弟的时候,才尘埃落定。太子觉得,皇位他是不会松手的,兄弟,如果可以,他也不会松手。
这世上不一定就都如梁元帝所言,至尊人皇,始终无人相伴左右。
赵琤突然看了看太子,低声说道:“是不是做太子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自己选择自己的太子妃?”
赵琤这一句话,让太子和赵珒都愣住了。但两人很快都反应过来,最近因为二皇子的婚事在京城也引起了不少风言风语了。
太子看了赵琤一眼,说道:“也不尽然,凡事不大能尽善尽美就是。”
赵琤笑了笑:“但你喜欢太子妃,我见过你瞧皇嫂的眼神,与我看她一样。”
看赵琤这幅神伤的样子,太子和赵珒对视了一眼,纷纷想到了这位近来的烦心事。好不容易有了个心上人,奈何昭妃娘娘看不上,硬是把他请封正妃的折子改成侧妃。
赵珒还记得,圣旨下来的时候,他这位二皇兄一点高兴的脸色都没有。他当时还以为是二皇兄不喜欢这位侧妃,却是没有想到背后竟然是这样的。
赵琤突然抬手掩面,低声哭了起来:“怎么就怎么难呢?”
赵珒直接怔住了,他可是第一次看到二皇兄哭啊……他看了看太子,太子一脸习以为常的样子,他反而有些手足无措。
好在赵琤也没有让他手足无措太久,直接抬头,眼睛红红地看着他:“三皇弟,你将来成亲的时候,一定要把你喜欢的人选做正妃,一定一定。”
赵珒看着他二皇兄为情所伤的样子,抿抿嘴,心里一片凌乱。他的正妃?他如今也没有这个想法的。
“听到没有!” 赵琤见赵珒不说话,又抬手拍了拍他:“看我和太子,就是前车之鉴。”
太子沉默不语,他第一次觉得老二是真的很喜欢那个侧妃。一个从来都嬉笑怒骂的人,在他面前就这么为了一个女人,哭了。
“你可知道,父皇对你的婚事已经点头了。” 太子看着赵琤,目露不忍。
赵琤猛地抬头:“怎么可能!我母……”
话说到一半,赵琤自己就停了下来,心底无比苦涩,原来……原来他真的没有权利。
“皇兄将来,会这样吗?” 赵琤沉默了一下,看向太子。
太子看着赵琤执意想要一个答案的样子,叹了口气说道:“孤不知。”
赵琤苦笑了一下,起身同太子说道:“今日的状告完了,不会再有人替臣弟做主了。”
太子看着赵琤脸上血红的巴掌印,几乎能想象到昭妃对此有多么震怒。那个素日里只会笑脸迎人,从不对人大小声,甚至对宫人都极其和善的女人,狠狠的,打了自己的儿子一巴掌。
“小二。” 太子叫住欲走的赵琤,说道:“若孤可以的话,孤不会的。”
赵琤闻言,眼角泛泪,笑了一下:“多谢皇兄宽慰,臣弟先走一步。”
太子点点头,目送了赵琤离开之后,目光转道了赵珒身上,看着这个眉目清秀的少年,他温和的笑了笑,说道:“还疼不疼?”
又指了指他脸色的巴掌印,目光温柔。
赵珒摇摇头,又鬼使神差地想到了赵琤那句‘挨揍了就要来告状’,复又点点头,还直愣愣地说道:“二皇兄说来找太子殿下喝酒的。”
太子爽朗的笑了笑:“好啊,他当下怕是不会回来了,孤陪你喝。”
而后来太子殿下都被三皇子喝晕过去也是他本人万万没有想到了。
——
梁元帝赐婚二皇子和容韵锦的圣旨刚到容家时,郁棠在应王府便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了。
她有些惊诧的张了张嘴,但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一旁的奉月看着郁棠这样,她其实也有些惊讶。反而是陪在郁棠身边的福真,脸色也有些古怪。
“真是没想到。” 福真嘟嘟嘴,显得很不高兴:“我可不喜欢她。”
郁棠摸摸肚子,想到她前些日子才和大嫂说了不过是她信口胡诌罢了,却没料想居然成真了。可是……郁棠又想到了滇王妃之前说的,容家分明是有问题的。既然如何,那又为什么要把容家女赐婚给二皇子呢?
与此同时,明桂宫里的昭妃也很是不满。她万万没有想到梁元帝不让她打英国公府的主意也就罢了,竟会赐婚容韵锦给琤儿……
容家……昭妃思前想后,只想到了容家一个容老太师,心里对于梁元帝的不满也愈发重厚:“太子妃就是英国公府,英国公府背后又是多少错综复杂的人?为太子找的助力就这样用心,我琤儿到底是个什么?竟选了容家的女儿,她怎么配!”
李嬷嬷连忙劝说道:“娘娘,小心隔墙有耳!”
“本宫还怕什么?” 昭妃冷然道:“既然陛下这样无情,也就不要怪本宫无义了。”
李嬷嬷看着昭妃森然的面孔,也不由得心头一颤。
——
皇后近来因为子女都过得不错,自己也连带着气色好了许多。在听到二皇子正妃已定的消息时也不过是微微惊讶了一下之后就没有什么情绪了。
太子妃抱着小皇孙来皇后处,皇后这才露出了笑容,伸手将小皇孙抱在怀里:“本宫的乖孙孙,想皇祖母了吗?”
太子妃笑盈盈地同皇后道:“必然是想的,刚醒呢,就吱哇吱哇的,说来见您才不叫喊了呢。”
“是吗?小皇孙也想皇祖母了哟,皇祖母抱抱。” 皇后被哄得高兴,抱着小皇孙笑得分外高兴。
太子妃见状,便摆摆手,让人都退了下去。
皇后见状,便示意太子妃坐下说话。
太子妃低声说道:“之前阿棠传来消息让我查的人已然查到了,但已经人没了,全无线索。”
皇后抱着小皇孙面不改色地说道:“人没了无妨,但一个人活着的痕迹总是存在的,再仔细盘查一下。”
怀里的小奶娃娃高兴地吐着泡泡,看得皇后的心都软得不得了。太子妃见状嘴角微微上扬,她也是每每见着儿子都觉得心都无比软和。
看着小奶娃,皇后叹了口气说道:“此事务必谨慎起来,否则的话,若是有人要对本宫的乖孙孙下手,岂不是防不胜防。”
太子妃闻言也谨慎起来,她也不是没经历过,就在洗三时,她的儿子差点就中招了。想到当时的情景,太子妃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
皇后见太子妃脸色大变,也出言宽慰道:“好孩子,也不必害怕,还有母后在。”
实则太子妃也不是怕,而是觉得洗三之事实在是让她有些匪夷所思了。
分明此事不是东宫的过错,可梁元帝却仿佛是觉得东宫罪大恶极,若不是太后阻拦,怕是太子殿下要被梁元帝踹上一脚才能解恨。
没错,是恨。
太子妃都摸不透,梁元帝到底是怎么想的。既是担心小皇孙,却又对太子殿下不满了?
太子妃本性是聪颖的,但宫里从来不缺聪明人。她从入宫的时候就知道,她要面对的不是寻常人家的家产之争。而是整个家族荣耀都牵于一身,一场漫长的博弈。
一直以来,东宫都被人在暗地里针对着。太子妃查出了不少,也揪出了不少,但始终还是有人在动手。福真……福真也被人动了手。
“母后……” 太子妃第一次觉得,对于这些事有些疲于应对了。
皇后看着太子妃神色变换了好一会儿,最后听到了她有些迷茫的呼喊,皇后也不由得愈发温和起来:“别怕,母后在呢。母后知道你辛苦,宫里的生活就是需要这样小心翼翼,防着明枪暗箭,事事都要谨慎。最可怕的,却不是这些。是那个至高无上的人的一念之间,一念生,荣宠不断,一念死,挫骨扬灰。但母后会一直都陪着你们的,该是你们的,母后也会替你们一一守好。你们只需要忍耐,忍耐到可以有能力,取而代之。”
太子妃心头一惊,看向皇后。‘取而代之’这几个字,太让人害怕了。
皇后却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一番多么可怕的话,只是微微笑,继续说道:“总归都是要长大的,等你们长大了,母后就老了。年纪大了,总会有一日与这人世道别的,那么从前我的位置,也应当会有新的人来坐。母后知道,你可以的。”
太子妃听着皇后这一番话,惊得话都不会说话,只震惊地看向皇后。
皇后还在不紧不慢地说道:“本宫年纪的确大了,所以有些事情等不了太久,你也不必害怕太久。”
太子妃这会儿完全回过神来了,她连忙起身走到皇后身边跪下:“母后,您千万不要吓儿臣。”
“好孩子,快起来。” 皇后皱了皱眉:“你不要吓着 本宫的小孙孙。”
太子妃心里被皇后这番话给真实的吓到了,听皇后说自己别吓着儿子,这才又起身,只是脸上的表情就一言难尽。
皇后道:“能与本宫作对的,宫里无非就是两个人,这还不好猜么。”
太子妃最开始是怀疑兰贵妃,毕竟兰贵妃以小产之名陷害福真,此事宫中虽不外传,可宫里有点身份的人都知道的事儿。
但皇后见太子妃的神色便微微一笑:“恰恰相反,民间有句俗语,叫会咬人的狗不叫,贵妃可不是。”
皇后这样明目张胆的给太子妃指明了方向,太子妃也有些惊讶,竟然是昭妃吗?可昭妃……
“儿臣手中没有她相关的证据。” 太子妃沉声道。
皇后点点头:“本宫知道,但是陛下已经给了她一击,想必她多少也有些受不住了。”
太子妃不解,皇后继续说道:“昭妃曾想把宝庆嫁给你弟弟,被陛下否决。老二的正妃原本想定忠勇将军的妹妹,却也被陛下改成了容太师的嫡孙女,儿女婚事皆不如意,昭妃快要忍不住了。”
太子妃听着皇后语气十分平淡的说出了这件事,且成竹在胸的样子,心里不得不感叹,到底是皇后娘娘。一国之母,又怎么会是小角色呢。
皇后搂着小皇孙,笑眯眯的,但她始终记得阿棠传来的消息,福真一个出嫁女竟也受到牵连了。是她脾气太好了,所以叫这些人明目张胆的欺负到她头上来了。那就新账旧账一起算吧。
——
二皇子的婚事定在次年开春,而圣旨下达且传开来的时候,距离季青临去北境已经有两个月的时间了。郁棠的肚子,也愈发的大了,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生了。
原本陆黎是想同牧屿请假陪产的,可偏偏大理寺近来实在是事情太多,加之另有水患,也是焦头烂额,竟叫陆黎挤不出时间回府来看看,连着好几日都是住在大理寺的。若不是汀白时常来府上传消息,滇王府对陆黎都快要查无此人了。
在这段时间里,郁棠自然也不是什么事都没做。滇王府如今还有两个未成婚的小主子,一个是陆知意,另一个小少年陆泓。
陆泓尚且早一些,陆知意却已经到了年纪了。只是因为陆知意一来便得罪了陆黎,被关在王府也不得出去社交。再加上次妃惹了滇王不快,已经被关了好几个月了,自然是顾不上她了。
但旁人顾不上,郁棠和滇王妃总还是要管的,不管怎么说,也得嫁出去不是。滇王也是这个意思,只陆黎听了这个消息很是不满,不愿让郁棠去插手陆知意的婚事。
滇王妃如今几乎是寸步不离的挨着郁棠,总也陪着她,去哪都一起。郁棠都觉得不要太过小心,到底是在自家府上,可滇王妃却说她不喜爱母妃了,惹得郁棠哭笑不得,便时常与滇王妃一处。
陆知意倒也常来请安,每每看着郁棠的肚子,都有些好奇。陆知意对于自己的婚事也十分紧张,偏偏她也接触不到次妃,又不敢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滇王妃的身上,自己心里不知道再打些什么主意。
宛阳长公主不曾回京,自然也没有为郁旸的婚事操办。偶尔有人上府来探探郁棠的口风,郁棠都以养胎为由给打发了。
但京里可不止一位公主,就在郁棠收到了鹤山的消息说要返京了的同时,也受到了广安公主的赏花帖,说是请滇王妃和她去府上赏花,自然也带上陆知意。
京门第一宠 第8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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