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放心。”换了轻便救援服的周童把腰带系紧,看看涂科,又看看跟在他身后的闻阅,不要勉强,注意安全,活着回来,晚上咱们去吃火锅吧,等等等等,想说的话很多却一句都没能说出口,最后只是朝他们挥了挥手便转身走了。
不浪费精力去担心一定会发生的事情,做好自己该做的就是在保护他们。出发前整个小组八名战士,教导员特别对他重复叮咛了一遍。
“去吧。”那一刻,奚杨似乎也是在说给自己听,目光依然充满了不舍和担忧,却又多了些从前没有的,超越了友情甚至爱情,庄严而神圣的情感。
他要放他的雏鹰去翱翔,自己则守在原地,用有力的双手紧握彼此之间那根无形的牵引,无论万里之上是晴空还是疾风骤雨,随他飞得再远也会牢牢地牵住他,守护他,在他遇到危险、迷失方向的时候将他重新拉回自己的怀抱。
...
所有行动人员离开后,跟涂科一起蹲守在楼梯口的闻阅终于鼓起勇气戳了戳他的肩膀,小声问道:“师父,一会儿我干什么?”
涂科像是才发现还有他这么个人似的,顿时无奈,压着火气说:“别人跑就跟着跑。”
紧接着又补充一句:“往外跑!”
闻阅张着嘴,看着手里的一捆绳子,半晌才自言自语地说:“电影里都是这么演,拆弹得两个人,还要拿绳子绑着,像放风筝一样,万一炸了,我得把你拉回来啊。”
涂科:“……”
“……我觉得……剪红线吧!那啥啥和啥啥里都是剪红线,最后都没炸。黄线也行,说不定这个人也经常看电影,知道我们会选红线就反其道而行……”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胡说八道!涂科额角青筋暴跳,觉得再这么听闻阅唠叨下去自己可能就忍不住要揍他了。
“闭嘴!”
闻阅:“……”
好凶,但好帅。
见涂科发火,闻阅不说话了,抱着膝盖老老实实地蹲着,像个受了气的鹌鹑。
一想到几分钟前他又是央求又是威胁,说要是不带他一起就把逼他跟自己亲嘴的事昭告天下,涂科的气简直不打一处来。
但扭头见他一幅委屈可怜的样子,明知道有危险还硬要跟着来,涂科又莫名心软了一下,于是轻咳一声打破沉默,耐着心说:“首先,傻子才会事先帮你区分好颜色等着你剪。专业的排爆工作确实需要主、副两个排爆手配合,拆一个炸弹可能需要几个小时,中途不能说话会影响思路,平时无数次地练,关键时刻才能形成默契。”
“还有,那种绳子跟我们的救生绳不一样,叫排爆绳钩组,是排爆手用来避免直接接触,转移爆炸物用,不是绑人的。”
“哦……”
闻阅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最后才有了一点反应。
涂科又说:“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会把五脏六腑震坏,稍大一点的碎片连防爆服都可以穿透。”
师父教,徒弟傻傻地听。涂科被闻阅盯得有些不自在,忽然抬手捏了一把他的脸蛋,很快又扭过头去。
“用不到你,别说你拉不动,就算能拉回来,要么只有一条胳膊,要么只剩腿。”
“所以,等会儿大家撤你就赶紧跟着撤,别犯傻。”
…
前院的对峙已经持续了一个小时。任颖浑身被汽油打湿,站在傍晚的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久未进食也没喝过水,体力接近不支,精神时好时坏,十分地敏感脆弱,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让她犹如惊弓之鸟一般,不停挥舞着火机要求警方离远一点。
负责谈判的女警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这么冷的天,你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也要在乎一下肚子里的宝宝,我送一件外衣上去给你好不好?保证交给你就走。我们聊了这么久,希望你能相信我。”
任颖裹紧身上那件毫无用处的针织衫,护着肚子拼命摇头。
“我不要......别过来,过来我就点火了。”
女警叹气:“我知道你嘴上说不想要,心里其实很心疼宝宝的对不对?我相信宝宝也一定感受到妈妈的爱了,想想看,等他出生,每天陪在你身边,生活会变得完全不一样,精神也有了寄托,眼前的烦恼算得了什么呢?”
“现在胎动很明显了吧?我还记得我怀孕的时候,每次胎动都兴奋地不行,觉得特别神奇,自己的肚子里竟然孕育着一个小生命。”
都说孩子是母亲最大的软肋,也是最强的铠甲。女警说的每一个字都戳在任颖心里最痛也最柔软的地方,一点一点地摧毁着她的意志力,让她几近崩溃。但或许是恨得太深太过绝望,又认定事到如今已无退路,所以无论别人怎么说,她还是咬紧着嘴唇苦苦支撑,不肯认输似的,不愿放下赴死的决心。
女警继续说道:“你看,这一个小时里你既没有点火也没有引爆炸弹,是不是还有什么愿望,或者想见的人?尽管告诉我,只要能力允许,我们一定会想办法帮你实现。”
有吗?让时光倒流,让父亲起死回生?任颖恍惚地想了想,依旧摇头。
没有了,没有诉求,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对比过去,爱人的欺骗,家人的失望,亲戚朋友议论时鄙夷的眼光,如果说这是她人生当中唯一一次被真诚对待,那么这些善意也未免来得太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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