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太大了,司机全神贯注地盯着路况,没有功夫仔细去看坐在后排紧紧相依的两个男人。
藏于阴影中的两只手十指紧扣。年轻人的掌心温暖干燥,略带薄茧,指尖无意识地在另一只手背上轻轻摩挲,带着绵长的,十足的耐心,像在传递着某种只有彼此才能破译的秘密。
奚杨偏头,借一点光去看周童挺拔的鼻梁和完美的下颌,在刚刚才吻过他的那张嘴唇边捕捉到了一丝隐隐的,满足的笑意。
这孩子还在暗自回味,偷偷开心呢。
而他却迟迟不敢相信,过去的十分几钟前,他曾与这个男孩儿在寒风萧瑟的滂沱大雨中接过吻。
就是这张沾了点潮湿却依然温热的嘴唇,先是落在他含泪的眼尾,留下一个缱绻而深情的亲吻,又轻柔地抚过脸颊,啜尽每一滴雨水,每一缕悲伤,最终覆在了他的双唇,触碰,停留,再轻轻地含住,轻轻地索取,一半含蓄一半热烈,明明娴熟,却因过分的珍惜和怜爱而略显笨拙。
唇齿间还留有海棠果黏腻的香甜,那些酸的、苦的、涩的滋味被统统掠去,余下的只有苦尽甘来。周童吻着奚杨,叫他的名字,小声对他呢喃着,还是你的好吃,你好甜。
从没有人对奚杨说过这样的情话。那一刻风雨仿佛停息,时间静止无声,他的心被周童吻走,跌在一团柔情蜜意的云雾之中,摇摇晃晃几欲坠落,又被一双坚实的臂弯稳稳托住,被带着与之共同沉浮。
像是做了一场过于虚幻的美梦,此刻清醒过来,方觉一种比从前更加强烈的不安,眼前的周童也变得遥远而陌生。
他几次尝试着抽回手,最终却被抱得更紧,抓得更牢了。周童好像能感知他的一切,猜到他又在退缩,又想逃离,于是捏捏他的指腹,小声对他说:“冷不冷?快到了,马上就能洗个热水澡了。”
“我在呢。教导员,中秋节快乐,一会儿我去食堂偷个月饼给你吃啊。”
中秋节......是了,今天是中秋节呢。
他什么都没有,奚杨忽然地想。没有家,没有亲人,没有一个在月满人间时可以牵挂,可以去往的归处,却有一颗如此坚强温柔的心,和所有他能给的安全感一起,全都给了自己。
所以自己还有什么理由退缩,有什么理由丢下他,像从前那个胆小鬼一样躲在过去的阴影中,戴着没有温度的面具苟活一生?
他不就是自己曾经求而不得,想要一生拥有的灿烂和热烈吗?
“周童。”奚杨稍稍用力,回握住了周童的手。“今天没有看到月亮,买的东西也丢了。”
听到他终于开口说话,周童的心也终于安稳了一些。“丢就丢了吧,不要紧,跟你一起买东西的过程比较重要。”
“十五的月亮十六才圆呢,明晚我们去楼顶看看好不好?”
“嗯。”奚杨应了一声,抿着嘴唇不再说话,却在犹豫之后轻轻靠在了周童肩头。
他二十五岁,周童才十九,可他这会儿累极了,不想再当沉着稳重的教导员,肩负重任的勇士,只想做回那个不怎么懂事的杨杨,哪怕只有片刻也好。
他又自嘲,自己好像从来就没懂事过,连十九岁的孩子都不如,拼命揪着一段已成定局的感情整整五年不肯放手,忽略了过程的美好和珍贵,也不懂得月有圆缺人有离合,明天却永远会来,失去的会以另一种方式重获,错过的一定会在生命的某个起点再度相逢。
...
熄灯时间已过,整个营区里除了值班室,只有训练塔顶的警灯还一闪一闪地亮着,在漆黑的夜幕中格外醒目。
车到门口时雨还在下,周童想也不想就要脱掉衬衣给奚杨遮挡,却被他不由分说拉下了车,冒着大雨,踩着被积水浸泡的枯枝败叶一路小跑进了营区。
“会感冒的。”签字销假时,周童趁值班战士不注意,小声对奚杨说。
“感冒的话要吃汤饺。”奚杨用手指抹掉纸面上一滴从周童鬓角掉落的雨水,对他眨了眨眼,偷偷道:“好想感冒啊。”
发梢滴水,眉眼湿润,唇中的小痣也带着撒娇的意味。周童看得恍惚,心跳又跟着乱了。
这一天好长又好短,在楼梯拐角处分别时,周童牵住奚杨的袖口,恋恋不舍又不得不舍地嘱咐道:“快去洗澡,不感冒我也做汤饺给你吃。”
“知道了。你也......”
一句“你也是”停在嘴边,奚杨的瞳孔里映着人影,微光闪烁。他耳根渐红,欲言又止地看着周童,接着便被周童拉进监控盲区的角落,被拥在怀中,听他轻声地说:“没事,你先洗,我晚一点再去。”
“嗯。”奚杨的双手覆在周童后背,十指不自觉地绞紧了他的衣服。“那,好好休息,晚安。”
“晚......”周童刚回应了一个字又忽然变卦。“等一等,再给我十秒。”
他把奚杨的手从身后捉回到身前,按在自己胸口。
“教导员,我好喜欢你,好喜欢你,好喜欢啊。”
说完他才轻叹一声,意犹未尽却果断地放开,后退两步,站成一个笔挺的军姿。
“晚安,教导员。”
不加掩饰的喜欢里满是矜重。奚杨看着周童,心头泛起一阵甜蜜的酸楚,连忙转身克制,离开前留下了一句:“快回去吧,要是班长批评,就说是我带你出去办事,回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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