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华卫被秦丰派往一家叫“金容汇”小额贷款公司进行应聘的。
    随着互联网的一路高歌猛进，“金容汇”公司依附于互联网的小额贷款金融创新模式攻城略地，迅速抢占了市场。
    这家公司主要是依靠客户在互联网上申请，审批中心通过大数据筛选后自动审批。
    虽然这样大大节约了审批时间、提升了放贷效率，但同时，由于前期没有实地走访客户、无法准确核实客户提交资料的真实性，就带来了不可避免的风险。
    为此，计华卫的主要工作就是进行催收。坐在办公室里手握电话，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或劝说恳求，或以法律后果恫吓，一切都只为了要对方还钱。
    让计化卫印象深刻的是，更多的人是电话停机，或者根本联系不上本人。
    有些借款人虽然提供了紧急联系人或家人的联系方式，但联系上他们时，大多都表示失望和放弃。更有甚者，是借遍了亲人和朋友的钱然后消失不见的，众叛亲离。
    其中，有一位大学刚毕业的女生，在公司借了800元，还了300元后人就消失了。
    她留下的手机号码早就停机了。打通她家人电话，计华卫刚表明身份，一位女士就在电话里大吼：“你们明明知道她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没有经济能力，你们还借钱给她？我没找你就算不错了，你们还好意思给我打电话？”
    计华卫只好告诉她：“首先，她有困难来找我们借钱，我们也是按照国家的规定收取利息，何来害她？第二，她大学已毕业，已经成年，应该对自己行为有清楚的认识。我并不要求你帮她还钱，只是你要转告她，必须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背负征信污点会对她以后人生造成影响就可以了。”
    计华卫是来了解情况的，并不愿意与这样的客户多纠缠，挂断电话后，计华卫便在系统里备注上“联系不上本人，家里人不配合还款”。
    工作几天后，计华卫发现，很多人的欠款数额都不大，甚至有人借200元不还或还不上。
    这让他感到非常奇怪，虽说现在工作难找，但还不至于拿不出200元，原因到底是什么？
    后来计华卫给一位小伙子打不通电话，只好联系了他的姐姐。
    他姐姐则说远不止这家公司的电话打到了她这里，因为计华卫的态度诚恳有礼貌，她就多聊了一会儿。
    她说她也想帮弟弟还掉这笔钱，但她实在不知道他到底在外欠了多少钱。曾经帮他还过一部分，但总会有新冒出来的借款，很多还是高利贷，这简直就是个无底洞。
    计华卫的情况汇报，让张峰觉得由于小额贷款公司多而杂，为了放贷业绩，贷款门槛太低，太容易让人申请小额贷款，便让人产生了贷款过日子的想法。
    而且，如果在六个月内找不到贷款人，小额贷款公司便会注销这笔小额贷款，为此让一些人产生了“只要是中介平台的借款都不用还”的误会，更加冲动地进行贷款消费。
    “金容汇”小额贷款公司的隔壁是一家p2p金融理财公司，计华卫总会看到白发苍苍的老人从那间办公室里进进出出。
    同事在闲聊时也会偶尔提到似乎就是卖给老年人的什么理财产品。
    在一个寻常的下午，公司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尖厉的玻璃炸响，跟着是一个女人歇斯底里的吼叫声。
    强烈的情绪让她的声音整个变了调，以至于根本没办法听清她究竟在叫喊什么？
    计华卫和同事们面面相觑，却没有人敢出门看热闹。直到走廊里平静了好一会之后，计华卫和胆大的同事出去看了看，发现是隔壁的那家p2p理财公司被砸了。
    第二天，“金容汇”公司门口突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一个大家不认识的瘦弱老人佝偻着站在门口，一头白发像厚厚的霜雪，压得人抬不起头。
    这位老人从手提的破口袋里抖抖索索地掏出一张纸条，一点一点地展开，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这里是不是……”
    老人报出隔壁公司的名字，大家霎时一片死寂。愣了一会，计华卫跑出门，将老人搀扶到一边，低声说了几句，接着指了指黑灯瞎火的隔壁。
    望着老人跌跌撞撞地离开，包括计华卫在内的许多工作人员心里并不好受。
    听了何明辉和计华卫的汇报，张峰与庄雨婷商量后，决定成立华天市小额贷款公司清理小组，对全市范围内的这些公司贷款乱象进行清查整顿。
    让张峰惊喜的是，此时国家刚好开始收紧对小额现金贷款业务的政策监管。而“收紧监管”的第一步，便是全国性的停止批设和发放互联网小贷的经营牌照。
    新闻媒体很快放出了“目前持有小贷牌照的249家企业”的名单，
    与此同时，最高法下文件，民间资本借贷利率司法保护上限不得超过4倍lpr（贷款市场报价利率：指有代表性的报价行，根据本行对最优质客户的贷款利率以公开市场操作利率加点形成的方式报价），按现在的利率报价来算的话，年利率仅有15.4%。
    这样的一个数字，对于一直奉行36%顶格年利率的民间借贷资本而言，基本相当于断绝了最后的一线生机。
    有了这二个政策，张峰便指示清查小组加大清查力度，对于违法违规问题绝不手软。
    其实上，在这二个政策下，许多有牌照和没有牌照的小额贷款公司相继倒闭了，本来想再支撑一会儿的几个公司，在华天市小额贷款公司清查小组的严厉查处下，最终还是关门了事。
    不过，让张峰惊讶的是，何明辉所在的“易金贷”公司却仍然是一副运转如常、岁月静好的样子。
    等到公司年庆时，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故意展示公司仍旧在正常运营，何明辉和刚哥等公司员工接到通知，说今年的年会将安排在一家豪华酒店里进行。
    在酒店最大的一间宴会厅里，满满当当地坐了近百人。公司高管一桌一桌地敬酒，推杯换盏之间喜气洋洋；刚哥还抽中了2万元的最高奖，公司的工作群里一时红包飞舞。
    不过，年庆过后没几天，陆总突然找何明辉谈话。
    这次他姿态颇为严厉，直接批评何明辉所做的模块“一直不出成果”，并且直言在最近一次的绩效考核中结果不理想，建议何明辉自己提出辞职。
    何明辉已经完成任务，本来的话，他是要主动辞职的，只是看到这家公司还在继续运转，张峰和秦丰便让他再呆上几天，想看看这家公司会搞什么新花样。
    后来，何明辉听刚哥说“易金贷”公司本来想谋划转型求生，试图将自己改头换面成“金融科技公司”，但最终也没有成功，为此只好辞退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