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欢哭红了眼睛离开。
倪不逾从桌肚里拿出盛栖池的手机装进口袋里。
他停在后面黑板前,抬眼看着那幅被毁掉的水彩画。
“月亮”融了一半,顺着黑板流下一行行已经半干的颜料,像挂着的眼泪。
下面的画幅也有部分被影响,变得斑斑驳驳。
倪不逾烦躁地收回眼,拎起地上的喷壶扔到垃圾桶里。
他抬脚走到后门边,关灯,关门。
约莫过了三秒钟。
本该响起的锁门声没有出现,倪不逾拍了下门把手,暴躁地重新推开了后门。
电灯再次被拍开。
他大步走到黑板前,停住了脚步。
盛栖池的画具还留在座位下。
倪不逾斜靠在对面的桌子上,盯着画具陷入了沉思。
少年目光沉沉。
脑海里不断闪现出支零破碎的画面。
倪天易抱他坐在工作台前。
倪天易教他打线条。
倪天易将他完成的第一幅油画装裱起来。
倪天易醉酒后拉着他坐到画架前。
倪天易撕碎了他的画纸,砸烂了他的画框。
家里一片狼籍,倪天易摔碎了酒瓶,一脚一脚地踢在倪布恬身上,他扑上去护着倪布恬,男人的脚踩住了他脆弱的脊梁……
倪不逾眼瞳深深,黑眸之下有什么情绪在肆意翻涌。
薄唇紧抿,下颌绷成一条锐利的线,他走到了盛栖池的座位边。
她桌上还摊着没收起来的笔记本,窗未关严,笔记本被风吹过一页,露出材质不同的一角。
他垂眼,捏着那一角抽出来一张画纸,展开,是一只线条分明的手。
是盛栖池刚转来时,在某节数学课上画的。
她当时总是气势汹汹地要和他比赛,想要打败他。
她很在乎他对她的美术水平的评价,她喜欢他的画。
她说他天赋异禀。
倪不逾自嘲地勾了勾唇。
天赋算什么,一个自欺欺人、逃避着连画笔都不敢再提起的人,有什么资格说天赋,又有什么资格,被她这样肯定崇拜。
倪不逾想起圣诞节那天,盛栖池看到画展却敏感地不敢在他面前提及的模样,她那天,应该很想进去吧。
冷白的灯光映着他的手指,睫毛轻动了下,倪不逾把画收好,帮盛栖池把笔记本放进桌肚里。
他回头盯着那幅被毁掉的水彩画。
她认认真真地画了好久,想要在比赛中拿到第一名。
这不仅关乎着班级的荣誉,也关乎到她个人的名誉。
脑海里闪过盛栖池当初拼命练习投篮时的场景。
一瞬间,心脏像是被某种不知名的情愫击中。
倪不逾弯腰,从她的桌下拖出了洗画笔的水桶。
接下来的动作莫名变得自然,等拿着水粉笔站在黑板前时,倪不逾才怔愣了下。
他舔了舔唇,哂笑出声,慢慢地落上第一笔。
继而,是第二笔、第三笔……
校园里的声音远去,走廊上寂静无声,好像所有的声音都在渐渐消散,世界恍惚中走远。
他的眼前,只有那幅亟待补救的画,感官里只剩他和他的画笔。
夜色如墨,月华如水,倪不逾清冷的背影融于寂寂冷光下,时间随月光一起在身后静静划过。
光影中的少年褪去烦躁和戾气,站成了一轮寂静的清月。
第69章 接吻。(二合一)
周五早上, 盛栖池特意比平时提早了二十分钟到教室。
放下书包,她立刻拿出画具到了后面黑板前,打算把昨天剩的最后一点点收尾弄完。
等端着调色盘看向那幅水粉画时, 盛栖池狐疑地眨了眨眼睛。
盯着黑板看了又看,她晕乎乎地“咦”了声。
是她的记忆出错了吗?
难道她昨晚是全部弄完了才离开的?
可……
视线低垂, 落在黑板前的那张桌子上,某些让人面红耳赤的画面快速闪回。
因为她坚持要弄完再回去,倪不逾把她抱到了这张桌子上,而后,咬了她的耳垂……
所以——盛栖池摸了摸耳垂——她不可能记错呀。
那就是有人动了她的画?
盛栖池放下调色板,仰头盯着黑板观察。
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乍一看,黑板上的这幅画和昨晚一模一样, 没什么异常, 可细看其中的细节, 色彩关系、笔触特点, 却又和之前那幅略有不同。
是不仔细看很难发现的不同。
有人动了她的画,而且在模仿她的画?
可是, 怎么能模仿得这么像?
盛栖池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见了鬼了。
没等盛栖池想出个所以然, 一个身影悄然无息地站在了她旁边。
她不经意间一回眸,险些把魂吓飞出去。
“蒋欢?”盛栖池拍了拍胸口,问:“你有事吗?”
蒋欢面色黯然,眼皮微微肿着, “方便出来一下吗?我有话想跟你说。”
盛栖池:“有什么事在这说就好了。”
蒋欢沉默地抿了抿唇, 停顿两秒,再次说:“方便出来一下吗?”
盛栖池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好。”她说:“你等我放下东西。”
盛栖池把画具重新收好,和蒋欢一起向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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