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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桑 第278节

    “这一礼,是谢那两船银子。”文诚说着,再次长揖下去。
    “不敢当,又不是我给的银子。”李桑柔失笑。
    “这一礼,是谢大当家赏的大功劳。”文诚直起身,再揖下去,“这一次,才是该见的礼。”
    “先生太客气了,银子不是我的,功劳也不是我赏的,实在当不起。”李桑柔往旁边再让一步。
    文诚总算见好了礼,让着李桑柔进了厢房,百城已经沏好了茶。
    “这是湖边山上的秋茶,很不错,大当家尝尝。”文诚示意李桑柔。
    李桑柔托起水晶杯,看着一芽一叶的秋茶缓缓沉下,闻了闻,抿了口。
    “整个洪州,都极宜于茶,到处都是好茶。”文诚也托起杯子,欣赏着茶叶的起伏。
    两个人闲话着,一杯茶刚喝完,外面一片脚步声,百城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大帅回来了。”
    文诚急忙往外迎,李桑柔站起来,跟在文诚后面,出了厢房门,看着大步流星直冲进来的顾晞。
    和上一次相比,顾晞好像黑瘦了些。
    也是,这几个月,他可是马不停蹄。
    “你怎么才来?一个月前,江州城就递信说你到了。”顾晞直冲到李桑柔面前,上上下下打量着她。
    “等孟彦清他们了。”李桑柔看着顾晞笑道。
    “等孟彦清?出什么事儿了?你又要干什么?”顾晞眉毛高扬。
    文诚也惊讶的看着李桑柔。
    “本来以为要出点儿什么事儿,后来发现用不上他们,可是叫都叫了,总得等他们到了,一起过来。”李桑柔叹了口气。
    “什么叫本来要出事儿?本来要出什么事儿?”顾晞失笑,问了句,站在廊下,犹豫是进厢房,还是将李桑柔让进上房。
    李桑柔指了指厢房,“正品茶呢,你也尝尝?”
    “那就在厢房说话吧。”顾晞抬脚进了厢房。
    “怎么回事?”落了座,顾晞看着李桑柔,再次问道。
    “孟氏,”李桑柔说出孟氏两个字,叹了口气,“有不少产业,从十年前起,陆陆续续被转到杨氏名下,成了杨氏族产,她想让我帮她把这些产业拿回来。”
    顾晞眉梢扬起,“你原本准备直接抢过去的?”
    文诚一口茶呛着了。
    “想来想去,没法抢。”李桑柔叹了口气。
    “刚刚我还和江州的商户承诺,江南江北,一体对待,大当家手下留情,真不能抢。”文诚看着李桑柔,一边说话一边欠身。
    “孟氏不打算再以杨氏妇这个身份抛头露面,杨文这一支,那就算是断折没了,就算把杨文那个儿子推出来,他成年成家之前,这些产业,也是要由杨氏宗族代为打理,这很难。”顾晞看着李桑柔道。
    “就算孟氏站起来。”文诚摊手苦笑,“她是杨家妇,她的产业,也是杨氏产业。”
    “她为什么要拿回去?为了银钱?”顾晞皱眉想了想,问道。
    “钱她不缺,不是为了钱,我觉得,是为了一口气吧。”李桑柔再次叹气。
    这件事,至少到现在,她束手无措。
    “这口气……”文诚唉了一声,摇头叹气。
    “挺难。”顾晞拧眉想了一会儿,看着李桑柔,摊手苦笑。
    “是啊,想了大半个月,全无头绪,先放放吧,总会有办法。”李桑柔端起杯子抿茶。
    “洪州初归大齐,人心未稳,大当家可要多多体谅。”文诚看着李桑柔,陪笑道。
    “不就是替你着想,要不然她早就下手抢了,人都叫好了。”顾晞横了文诚一眼。
    “我也替大当家想一想这事儿。”文诚忙笑道。
    “她都没办法,你能想出什么法子?你擅长这种巧取豪夺?”顾晞斜瞥着文诚。
    文诚不说话了,再说还得错。
    “我什么时候巧取豪夺过,算了不说这个了。你们晚饭吃什么?听说银鱼不错,你们厨子手艺怎么样?咱们先吃饭吧。”李桑柔叹气。
    第227章 名胜啊
    李桑柔一行人在邸店住了两三天,黑马和小陆子两个人,就看好买下了一座宅院,收拾打扫干净,一行人搬了进去。
    隔天,孟彦清点着人头,洪州各处米行粮行的行首行老们,到齐了,告诉了李桑柔。
    李桑柔也不挑日子,就是当天,选了滕王阁,请各大米行粮行行首行老们喝茶赏景。
    孟彦清让人去请各家行首行老去滕王阁,李桑柔带着大常黑马等人,先往滕王阁去。
    大约是因为豫章城头刚刚变幻了大王旗,滕王阁时外四周,空无一人,已经十分破烂的楼阁,茂盛而衰败的荒草,在夕阳下,一片荒凉。
    “这是什么地方?老大怎么挑了这么个地方?乱坟岗子吧?这个是享庙吧?挺气派!”黑马转圈看着四周,忍不住捅着大常问道。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听说过吗?”李桑柔回头看了眼黑马。
    “当然听……没听说过。”黑马舌头打个转,没敢瞎说,在老大面前,不能瞎说。
    “作为大家出身的读书人,到了豫章,不能不到滕王阁。”李桑柔斜瞥了眼黑马,认真道。
    “那是那是!”黑马胸膛一挺,随即问道:“可这儿,这哪儿好?像个乱坟岗子。”
    “三个楼,咱在哪儿?”大常扛着桌子拎着椅子,上了台阶,左右打量着。
    这个这个和那个,都是一样的破败。
    “那边,压江。”李桑柔手指点了点。
    “老大,这破地方,这到底哪儿好?”黑马追问了句。
    老大说了,大家出身的读书人,不能不到这儿,他总得知道点儿为什么,不然不好显摆。
    “风水好。”李桑柔看着黑马,认真道。
    “噢!怪不得!我就说!我刚才明明看出来了,没敢说!”黑马两只手提着茶叶茶壶红铜壶,只好猛跺了两脚。
    大常放好桌子椅子,黑马蚂蚱将怀里的茶叶杯壶放好,小陆子几个捡了干柴,架起火堆,刚烧上水,大常示意李桑柔,“老大,来了。”
    李桑柔转头往后看了眼,台阶下,一团四五个人,低头说着话儿,往这边过来。
    “哎!这边儿!”黑马站在栏杆上,挥着手大叫。
    头一团人台阶上到一半,又一团五六个人也过来了,再往后,一团接着一团,络绎而来。
    头一团人上来,谨慎而戒备的打量着四周,看着负手而立,微笑打量着他们的李桑柔,中间一个四五十岁的瘦高男子陪笑拱手,“这位就是大当家吧。”
    “李桑柔。”李桑柔三个字,李桑柔说的清晰而慢,“诸位随意。
    “我头一趟到豫章城,这滕王阁,真是名不虚传。”李桑柔说着,转头看向浩渺的江水。
    正要介绍自己和诸位行老的行首被李桑柔这一转头,转的噎了口气。
    “这滕王阁,就是秋天景色最盛。”行老咽了口气,只好先接着李桑柔的话说话。
    “真真正正是秋水共长天一色。”李桑柔往外走了两步,“可惜荒草过深,这亭台楼阁,过于破败。把这里修整好了,喝喝茶喝喝酒,多好。”
    “那是大功德。”行老心神不宁的陪笑接话道。
    后面几团人,陆续进了亭子,亭子不大,一团一团的人多了,有些拥挤,诸人却依旧一团一团,每一团都界限分明。
    李桑柔站在亭子外的石头上,回头斜瞥了眼亭子里的一团一团,看着孟彦清上来,看向孟彦清问道:“到齐了?”
    “是。”孟彦清一个是字,干脆利落。
    “没想到这里这么荒凉,看来只能喝一杯茶了。”李桑柔示意大常。
    大常将壶里的茶往托盘里的杯子里,一杯杯倒上,大头他们捧着托盘,将茶送到一团一团的人面前。
    “我是个粗人,不懂茶,特意从文先生那儿要了点儿茶叶,招待大家。”李桑柔接过黑马递过来的巨大杯子,闻了闻,抿了口。
    “请大家到豫章城,到这滕王阁,也是文先生的交待,得和大家伙儿当面说一说。”
    李桑柔坐到亭子里唯一一把竹椅子上。
    “我一进豫章城,就被文先生叫过去了,说是他在江州城时,就对洪州大大小小的商号,许了承诺,江南江北一体对待,绝不容许欺凌强霸。”
    李桑柔啧了一声,又叹了口气,“把我叫过去,就为了嘱咐这两句,唉。”
    亭子里鸦雀无声。
    “这种话儿,还真是头一回听文先生说,之前,在荆州时,从鄂州,到襄樊,都是大齐雄师用刀枪鲜血攻打下来的。那时候,文先生光忙着埋死人了,顾不上承诺这些。
    “大帅说,文先生是什么经天纬地的能人,这话这意思,就是文先生说什么都是对的,是吧。
    “文先生说的那什么一体,什么不许凌霸,这意思我懂,就是洪州还是大家的,这生意,大家想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不许我上手抢,这个意思,我没领会错吧?”
    李桑柔看着诸人。
    满亭子的人,竖着耳朵听的全神贯注,却个个抿嘴,一言不发。
    “错没错,你们得有个表示,要是错了,哪儿错了,赶紧说,要是没错,举个手吧,一声不吭让我怎么做?”李桑柔扬眉问道。
    人群中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只只的手,犹豫迟疑的举了举。
    “有多少举手的?”李桑柔抬头问大常。
    “这一团,那一团,那个,还有那个,没举手,其它都举了。”大常点了四团。
    “你们觉得不对?哪儿不对……”李桑柔话音没落,大常点着的四团,赶紧举了举手。
    “洪州地片儿,这生意,你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文先生答应过你们,那就这样了。
    “洪州之外的生意呢?你们做不做?做的话,打算怎么做?”李桑柔看着诸人问道。
    诸人更加你看我我看你了。
    “你们议议。”李桑柔抿起了茶。
    “大当家的,这生意,当然是天下的生意,哪能光咱们洪州一地的道理。”最早进来、站在最前的行老,陪笑道。
    “其它人呢?也是要做天下的生意的?”李桑柔问了句。
    “那是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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