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还有……”
“还有什么?”二十突然支支吾吾起来,黎不满地催促道。
“你……你记得对他温柔一点,动静太大我在门外都听得到……”
“……”
虽然黎很想解释一句“你误会了”,但解释清楚之后只能让自己身为主人的威严降得更低。一阵尴尬的沉默之后,只能把苦水咽回肚里,小声答:“好吧,我一定会对他温柔的……”
“那就好,”二十突然转过头来冲他一笑,“主人,我刚刚救你的时候,很帅吧?”
黎回以笑容:“非常帅。”
梦中的景色倏然褪成了白茫茫的一片,二十的身影亦消失在如它羽毛一般的纯白之中。
然后黎醒了。
黎睁开眼睛看见的是圆拱形的天花板,上面装饰着像是石膏质地的浮雕,所绘的皆是一些半人半兽的生物,都是黎没见过的奇异图案。
他盯着浮雕看得出神的时候,忽然听到了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黎想扭头看看是谁进来了,却发现自己脖子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根本无法动弹。
然后一只纤细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一个长着鹿耳朵、褐色皮肤的姑娘进入他的视线中,她用黎听不懂的语言说了句什么,看到黎迷惑的神情之后,换成了不太熟练的通用语:“阿爹说……你不能动。”
“阿爹?”黎眼中的迷惑更深了,他尝试着用双臂支撑自己坐起来,“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和你阿爹又是什么人?”
头顶陌生的浮雕也好,眼前外貌奇异的女孩也罢,都让他有种不真实感。
“这里是……流放之地,”那姑娘用磕磕绊绊的通用语回答,“我是乌苏拉,我的阿爹斯兰……是这里的族长,我在边界的边缘……找到了你。”
“流放之地?边界?”黎昏昏沉沉的大脑难以消化这些陌生的名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用力抓住乌苏拉的手臂:“和我在一起的那个人呢?他还好吗?带我去见他!”
乌苏拉的手臂被他抓得生疼,想让他先松手,一时却想不起来通用语的表达,只得一边用力掰他的手指一边急切地说:“那个人……他死了,阿爹……原初之泉……看着他……阿爹在……吟唱……”
她一着急口齿更不利索了,后面那一长串黎压根没听进去,他只听到“他死了”。
黎松开了抓伤乌苏拉的手,身体突然失去重心,从软绒铺的床上滚落在地,身体的剧痛和无边无际的绝望一齐袭来,让他险些晕厥。
乌苏拉看到黎坐在地上一动不动,而后听见了什么东西砸在地板上的声音。她急忙俯身去看,却发现这个孱弱的病人已经泪流满面了。
她这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忙蹲下来解释:“不,不是……死了,他睡了,不对,他晕了,也不对,他跟你一样……”
“他还在昏迷?”黎总算从她零碎的话语和肢体语言中找到一丝希望。
乌苏拉思索片刻,用力地点了点头。
黎这才松了一口气,却也无法彻底放下心,胡乱擦掉了眼泪,看着乌苏拉说:“快带我去见他。”
乌苏拉慌忙摇了摇头,再一次艰难地组织语言:“不行,原初之泉是……禁忌,你不可以——”
“原初之泉是本族圣地,外人不能进去。”门外突然响起一个流利的男声打断了乌苏拉的话,紧接着,一个头顶巨大鹿角的男人走了进来。
乌苏拉像看见救星一样扑进他怀里:“维迦!”
☆、Vika
维迦对乌苏拉说了句什么,她便离开了,然后才走到黎跟前,居高临下地说:“都这幅模样了,还有心思关心别人?”
黎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到底怎么样了?”
“那个男人还有一口气,我阿爹在用原初之水治愈他,是我那天真无知的妹妹把你们救了回来。真是搞不懂他们,明明是反叛者的后代,扔在海里不管就行了,却还要费劲心思去救,甚至还要浪费原初之水。结果呢,一个泡在原初之泉半个月了,眼皮都没动一下,另一个刚刚醒,就要寻死觅活。”
他说话的语气虽然强硬,黎却没从他身上感受到敌意,语气也缓和下来:“谢谢你们,等他醒来之后,我可以做任何事来报答你们。”
“谁需要你的报答?臭小子,”维迦毫不客气地踹了他一脚,“我们族人可不是像人类那样自私丑陋的家伙。”
黎方才因乌苏拉蹩脚的通用语表达完全乱了心神,这时才敢稍稍放下悬着的心,关心起自己的当下的处境来,问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我从没在地图上看到过‘流放之地’这个名字?”
“你准备一直坐在地上吗?”维迦没有立即回答。
“还不是因为你把我腿踹麻了……”黎小声嘟囔道,挣扎着想要坐回床上,然而双腿实在使不上力气,眼前这个顶着硕大鹿角的男人又不肯施以援手,只得作罢,换了个舒服一点的姿势靠在床边。
“随便你吧……”维迦坐在一旁的圆桌边,拿起桌上装满蓝色液体的玻璃瓶,给自己倒了一满杯,慢吞吞地品鉴起来,在黎的耐心快要消磨殆尽的时候终于再度开口,“流放之地,是幽蓝之海的另一边,是边界以外的领域。”
“幽蓝之海的另一边还有陆地?”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亚兰大陆的极北是常年被暗夜包裹着的极夜之地,大陆以南则是漫无边际的幽蓝之海。这是一片广袤却孤立的土地,世上唯一一片陆地,几乎所有亚兰大陆的居民都有这样的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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