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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寒门升官手札 235

235

    时间转瞬过去两年, 又是一年三月会试。
    冯老大人去年悄无声息的走了, 敬元帝扶棺哭了一场, 谢行俭跟着落了一回泪。
    今年没了冯老大人, 会试和朝考的题目顺势落到翰林侍读谢行俭身上, 然而谢行俭这回有了很好的借口拒绝了敬元帝。
    一来翰林院三年期满, 谢行俭要准备散馆考试, 二来一直在他身边学习的林大山要参加今年的会试,他作为好友,理应避嫌。
    理由充分, 敬元帝只好换其他人上。
    谢行俭乐的在翰林院和林邵白他们准备散馆,其实庶吉士的散馆,身为侍读的谢行俭压根就不需要参加, 但这两年, 在翰林院一众同僚眼里,大家心知肚明谢行俭将会被提拔为翰林掌院学士, 成为翰林院史上最年轻的院士。
    想要成为掌院学士, 总不能名不正言不顺吧, 所以敬元帝才命谢行俭参加今年的散馆考试, 以名次排名最为服人。
    谢行俭不负众望拔得头筹, 顺利升任掌院学士, 与他一道提拔上来的有当年的榜眼卢长生。
    林邵白和魏席坤没有留在京城,授官去外地做了县令,钟木鸿则去了御史院, 派为御史主事, 让谢行俭感到意外的是,当年和他有过节的李通许留馆在翰林院,升任检讨。
    除此之外,之前跟在他身边的黄庶常和金庶常均留了馆。
    散馆结束后,举子们的会试渐入尾声,这两年在京城,林大山几乎成了谢行俭的小跟班,但凡谢行俭休沐在家亦或是夜里下了衙门,林大山都会准时出现在状元府,谢行俭依照当年的约定,每月在给书肆出考集的空余,会根据林大山的自身情况另出一份考集。
    查漏补缺加上谢行俭时不时拎着林大山耳提面命,今年的会试,林大山众望所归,顺利登上四月的贡士杏榜。
    这天,林大山带着林教谕来到谢家,老师来了,谢行俭当然要亲自出来迎接。
    罗棠笙在亭中安排了一桌酒席,时下京城细雨朦胧,坐在凉亭里吃着小酒,望着院子里经雨水冲刷后娇艳绽放的杏花,谢行俭的心情不是一般的舒畅。
    “先生为何不在京城多住几天?”谢行俭双手举杯敬林教谕,“殿试过些天就要举行,等有了好消息再回雁平也不迟。”
    因为林大山这两年在京城颇受谢行俭的照顾,尤其学业上,若非有谢行俭的鞭策,林大山名落孙山是板上钉钉的事。
    加上谢行俭如今是翰林院的掌院学士,在雁平的名声比县令还大,林教谕走出去相当自豪,这辈子能交出这么个学生此生无憾,众多原因交织在一起,总之林教谕现在面对谢行俭,比前些年要好不知道多少倍,至少脸上多了笑容。
    林教谕举起酒痛饮了一杯,随后斜斜的睨瞪了一眼身旁的儿子,对谢行俭道:“老夫着急回去还不是因为这小兔崽子,才中了贡士,就着急着让老夫回雁平替他向柳家提亲,真真是被那柳小娘子迷了心窍。”
    林大山脸唰的通红,赶紧放下筷子说道:“这是爹三年前答应过的事,如今我如愿考中,怎能食言?再说了,小柳儿十七了还没嫁到咱家,街坊邻居不知该怎么笑话她呢,爹早些回去将你儿中贡士的消息告诉那帮笑话小柳儿的人,好叫那些人灰头土脸的尽早离开,再有,便是让小柳儿安心,心里能觉得跟了我林大山不会亏待了她,嫁人是晚了两年,但嫁过来就是官夫人,以后有的是清福享受!”
    “油腔滑调!”林教谕敛起笑容,伸手就赏了林大山一个板栗子,林大山捂着头哀嚎不已。
    “爹,你总跟我说当年不应该打容长手心,还说宋齐宽惹人在先,是你自己没弄清楚就将容长手心打烂了,说好的这辈子都不乱打学生了,怎么您就不长记性呢,我可是你亲儿子,再打我头都扁了!”
    林教谕微微一笑,手指屈起照着林大山的脑门又弹了两个脑瓜崩,“话这么多,早晚有一天老夫将你舌头给拔了。”
    林大山调皮的吐吐舌头,谢行俭忍俊不禁的笑道:“当年的事,到底是我年轻稳不住性子,被宋齐宽轻轻一挑衅就跟人家打了起来,现在回头想想是越想越好笑。”
    “说起这个宋齐宽,我在会试场上还碰上他了。”
    林大山夹了一块辣干牛肉,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他好像投奔他姑父家去了,听他堂弟宋齐周说,宋齐宽的姑父在庆州小有名气,因而已经帮他谋了差事,大抵等殿试结束后,宋齐宽就要去庆州上任。”
    对宋齐宽的事,谢行俭其实并不怎么感兴趣,当年宋氏兄弟针对他的事,他早就不放在心上了,只不过听林大山提起庆州,谢行俭饶有兴致的哦了一声。
    如果他没记错,前年他们一家刚搬进状元府时,罗棠笙招呼了一群闺中好友上门玩,中途有一个姓薛的女子出言不逊惹哭了罗棠笙不算,还跑到他面前上演美人计,这女人的夫婿好像就是庆州的官。
    “我记得庆州有大户范氏,不知宋齐宽投靠的可是这家?”谢行俭漫不经心的问。
    “对对对!”
    林大山抹了把油汪汪的嘴,道,“正是范氏,这范氏可比当年替考被流放的万氏一族要兴旺,范氏不是庆州的土著百姓,可谁知,短短几年之间,范氏愣是将庆州打造成了范州,你随便拉几个人过来,十有八.九都是范家的奴才。”
    “范家家大业大,宋齐宽既然投靠了他们,以后怕是前途无量。”谢行俭轻笑一声。
    “谈什么前途!”
    林教谕重重掷下酒杯,愤而冷哼道,“范氏靠养家奴贩人起家,用的都是无良知没人性的脏银子,跟着这样的人家以后有什么好前程,便是有三分血性的人进了范家也会沦为畜生,何况压根就没骨头的宋齐宽。”
    因为林教谕对范氏厌恶至深,第二天谢行俭就从翰林院找出庆州的地志资料。
    书上记载说庆州土地贫瘠,非常缺水,农作物生长极为困难,为了活下去,很多老百姓会将生下来的女孩子卖到大户人家换口粮吃,这样的大户人家以范家为首。
    至于卖给范家的女孩子都干什么,书中没有详细记载。
    谢行俭合上书,命下人喊来几个庆州籍贯的翰林官,问了一些有关庆州范氏的传闻。
    “卖身葬父,卖女娶媳这类的事在庆州是百姓司空见惯的事,就连下官的两个姐姐,才五六岁就被爹娘以十两银子卖进了范家做奴才,去年下官花了十倍的银子才将二姐赎出来。”一个二十五六的青年愣是说红了眼眶。
    底下另外一位庆州籍的翰林院向青年投去羡慕的眼神,哀哀道:“你能赎回一个算好的了,可怜我妹妹命途多舛,不知被范府的人卖哪儿做妾去了,也不晓得现在是死是活。”
    青年眼中微微泛起泪花,拱手对谢行俭道:“庆州重男轻女尤为厉害,平常百姓家里生了女儿后多半是要卖出去的,不卖只能等死,庆州的穷人连田里的蝗虫都吃,而那些富贵人家,却手握权势,将穷家女儿教养一番后变卖成妾室歌妓,随后送往各地讨好权贵从而替族人谋官……”
    “我小妹今年才十三岁。”另外一个翰林官啜泣起来,“下官本想衣锦还乡接回妹妹的,可惜,下官手上银钱不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范府将小妹的卖身契给了旁人。”
    谢行俭袖子底下的手悄无声息的攥紧,面上却云淡风轻:“明知姐妹进了范府就难有出头的日子,你俩为何不进行劝阻?庆州穷慌至极,你俩却能一路披荆斩棘考进翰林院,想必家中爹娘为了你们读书花了不少银子吧?”
    两个翰林官吓的噗通一下跪倒,手心里冒汗,大声道:“爹娘盼着下官高中,卖姐姐的事,下官人微言轻,阻拦不了啊——”
    “是啊,大人。”
    旁边的翰林官猛磕头,抖着嗓子道:“庆州卖女跟卖菜一样,下官是读书人,倘若阻拦爹娘卖了妹妹,下官的书就读不成了,一家人都要等着挨饿受死,下官想上进些,无非是想高中后让家里过的好点……”
    这话听得刺耳,踩在亲人的脊梁骨上往上爬,良心不痛吗?
    挥退两人后,谢行俭闭着眼在屋里静默了很久,直到太阳下了山归西,他才慢慢起身准备往家走。
    自从升任了翰林院掌院学士,谢行俭已经习惯了夜幕降临后再离开翰林院,今天因为庆州的事,谢行俭心里堵的紧,遂在翰林院留到月上梢头才关门。
    一出门,发现另外一位掌院学士卢长生定定的站在门口。
    卢长生比他年长,虽然职位一样,但谢行俭对卢长生十分尊重,见卢长生守在门口不走,谢行俭上前一步,没等他开口,卢长生先说话了。
    “庆州的事,你该问我。”
    “?”谢行俭满头问好。
    卢长生拢了拢沾了夜露的衣裳,艰难道:“我家夫人,祖籍就是庆州……”
    谢行俭张大嘴,实在难以置信卢长生的话。
    卢长生嘴里发干,苦笑道:“家里穷,娶不上媳妇,听说庆州女人便宜,爹娘就攒了笔银子买了一个回来,七两银子,我到现在还记得。”
    “大人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本朝买卖女人虽构不成犯罪,但多少是官场上的污点,何况大人现在身居高位,若是有心人得知尊夫人是……恐怕有小人会在此事上动手脚,到时候大人就会名誉扫地。”谢行俭脱口而出。
    卢长生却显得极为淡定,“我买妻是事实,一人做事一人当,管他人怎么看我,他们想害我,自会去打听此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有些事并不是秘密。”
    谢行俭没有说话,卢长生朝谢行俭笑了笑,“你无需担心我,今夜找你并非我一时冲动,这件事在我心里搁了很久了,跟你说说也好,总埋在心里不舒服。”
    “大人对庆州范家了解多少?”谢行俭问。
    卢长生伸手引谢行俭往前走,两人沿着翰林院的石板路往里走,边走边聊。
    “听我娘子说,庆州像她那样的女人遍地都是,她算命好嫁给了我,有些姿色上等的孩子从小就有人专门培养她们,稍微张开点就有人拿着银子上范家挑人。”
    “挑去做妾?”
    卢长生摇头,转过头看着谢行俭,“并不全是做妾,庆州有些大户人家肮脏可怕的很,表面人模人样,实则皮子下面恶臭至极,妾都是好的,有些勋贵人家的主子,折磨起人来比鬼还恐怖,不仅仅男人这样,有些女主子亦是如此,爱养一些粉头供自己享乐,享乐便也罢了,弄死他们干什么!”
    月光下,卢长生瞳孔里怒火铮铮,谢行俭驻足微微侧头,“乌烟瘴气的贵胄世家并不止庆州那些,京城不也有吗?”
    “你怕得罪他们?”卢长生怔了怔。
    谢行俭迎着卢长生灼灼逼人的目光,缓缓道:“他们藏的深,我未必能得罪的到。”
    “那庆州呢?”
    卢长生苍凉一笑,“庆州历届督抚都是范氏族人担任,今年吏部的升降折子下来了,督抚一职又是姓范的,照这样下去,庆州还叫庆州吗,不如直接改名范州算了!”
    “吏部能通过庆州的升降折子,想必范家已经打点了吏部,大人也说了范氏一族霸占庆州多年,连督抚一职他们都能轻松操纵,可见这里面的水有多深,咱们是翰林院的人,能插手管这事吗?”谢行俭有些气竭。
    他是有冲动的时候,但他不傻,得罪有权势的家族,跟送死没区别。
    范氏一族遍布庆州,他有心想灭了范氏,可他无力啊。
    翰林院保存的书卷上记载有范氏卖人发家的事,瞧瞧,这事都传到京城了,难道敬元帝不知道吗?敬元帝当然知道,那为何敬元帝没惩罚范家?
    那是因为不管是范家从老百姓手中买孩子,还是范家将孩子转手卖给达官显贵,双方都是自愿的,银货两讫的事,不犯法啊!
    卢长生双手负背,神情冷淡:“这其中的缘由我何尝不清楚……今夜跟你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原是想着你常去三司,以为你能跟三司说说能不能拔掉范氏这颗毒瘤,此刻看来,是我高估了你。”
    谢行俭皱起眉头没说话,两人的谈话不欢而散。
    接下俩的几天里,谢行俭和卢长生相安无事的在翰林院忙活,但翰林院的人发现两位掌院学士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微妙。
    转眼间步入四月底,殿试的结果出来了。
    林大山稳扎稳打的考了二甲,雁平县来信说柳家已经答应嫁女了,林大山着急娶亲,竟拒了翰林院的朝考,谢行俭得知林大山擅自上奏吏部,已经领了外放的小官职位逍遥的离开京城后,不由的替林大山捏了把汗。
    看来,林大山是皮痒痒了,回去后定少不了一顿毒打。
    敬元帝在宫里听说有一姓林的进士自愿舍弃了朝考,以为里面会有猫腻,后经吏部解释,敬元帝捻着胡须哈哈大笑:“这柳家姑娘难道是天仙下凡,勾着新科进士为了娶她连前程都能舍弃,此种痴情的人世上少有。”
    那天敬元帝心情非常好,命人将林大山和柳家姑娘的爱情故事打听了来,得知林大山努力考科举只是为了娶柳家小娘子,而柳家小娘子忍着左邻右舍的指点,愣是熬到十七岁才出阁,不由感慨两人情谊深厚。
    不久宫里出了一道圣旨,敬元帝亲自提笔赏赐柳家小娘子一顶由皇家工匠打造的稀有凤冠,并写了贺词恭祝林柳二人比翼连枝,共挽鹿车。
    圣旨传到雁平县时,满城姑娘无不艳羡柳小娘子,有丈夫疼爱便也罢了,还能拿到皇上的御笔,此生足矣。
    七月天里,谢行俭收到了雁平的来信,他不用拆开就知道是林大山寄来的。
    罗棠笙扶着丫鬟的手,款款走上水榭凉亭。
    谢行俭急忙放下书信,伸手搀住罗棠笙,斜了一眼后边的汀红,“我平日怎么交代你的,少扶少夫人往水边走——”
    汀红福了一礼,正欲请罪时,罗棠笙笑着按住汀红,秀眉上挑,佯装不悦的控诉:“夫君近来火气真大,御医都说了我的寒症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下地多走动走动对孩子好,你怎么还成天不让我做这个不让我做那个,汀红历来就怕你,你今天处罚了她,那我日后再想来这逛逛岂不是不行了?”
    “知道不行还跑出来?”谢行俭失笑,摆摆手让汀红退下。
    罗棠笙倚着谢行俭手掌上的力气,扶着腰慢慢的坐在凳子上,罗棠笙是今年年初发现怀了身孕,六个月过去了,肚子挺的像皮球。
    谢行俭习惯性的蹲下身,随后将耳朵贴在罗棠笙的肚皮上听一听,罗棠笙露出笑容任由自家夫君像个傻瓜一样对着肚皮自言自语。
    “我写了信给莲姐儿,约莫七月底她会来京城,莲姐儿怀过孩子,让她照顾你,我比较放心。”
    光他娘一个人,谢行俭担心忙不过来,本来是说请个奶娘回来,但他娘死活不答应,说奶娘对孩子不上心,他退而求其次只好请莲姐儿。
    罗棠笙歪了歪头,“先不是说请大嫂吗?”
    谢行孝和杨氏并三个孩子并没有在京城定居,每年都是在快过年的时候,谢行孝才带着杨氏和侄子们来京城团聚一趟,这会子,谢行孝一家人住在雁平。
    谢行俭唇角一弯,冲罗棠笙肚皮睨一眼,罗棠笙惊讶的捂住嘴:“大嫂又有了?”
    “上月大哥跟我说的。”谢行俭笑了笑,“连娘都没透露。”
    “为什么不说啊,这是喜事啊!”
    谢行俭侧身翻开一张折子,准备提笔时顿住:“你和大嫂同时怀胎,娘照应不过来,大哥顾及你是头胎,想着娘在身边陪着你更好,大嫂那边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命人往家里寄了些上等的补药,产婆什么的,都齐全着呢!”
    “娘对我这胎真重视。”罗棠笙说这话时,辩不出喜怒。
    “你我生育晚,娘上心些不是坏事。”谢行俭微微垂首,提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
    良久没听到罗棠笙说话,谢行俭暗叹一声,起身绕到罗棠笙身后将人团团抱住。
    “我是盼着你这胎是女儿的。”
    “真的?”罗棠笙吸吸鼻子。
    谢行俭啄了一下罗棠笙的脸颊,笑声温柔:“先开花再结果难道不好吗?我倒想生一个女儿,趁着岳父还年轻,让他老人家教教咱们女儿武功,有功夫傍身,以后没人敢欺负她。”
    “女儿彪悍,小心以后嫁不出去。”罗棠笙推推谢行俭,脸上的笑意浓成花儿。
    “我谢行俭的女儿还愁嫁?”谢行俭危险的眯起眼睛,“能被我女儿看上是他的福气,他哪来的胆子敢说不娶?!”
    罗棠笙扑哧一笑:“强扭的瓜不甜,你可别乱点鸳鸯谱。”
    说到鸳鸯谱,话题自然而然绕到林大山身上。
    谢行俭将信递给罗棠笙,挑挑眉道:“咱们皇上又是千里下圣旨又是送凤冠,把这小子乐的找不到北。”
    罗棠笙一目十行的看完书信,莞尔道:“宫里的皇上心眼真多。”
    谢行俭目光射过来,罗棠笙微微抬眸:“年前的时候,我跟几位诰命夫人进宫见皇后娘娘,听宫女说,皇后娘娘迷上了话本子,还着人在宫里演戏解闷呢。”
    “这跟你说的心眼有什么关系?”谢行俭不解的问。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现在的皇后娘娘是前皇后的妹妹这件事吗?”
    罗棠笙道,“咱们皇上爱屋及乌,有别家的夫人前儿来府上跟我唠嗑,说皇后娘娘最近心情不悦,好像是小殿下不听话恼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责打了小殿下一顿,皇上听闻后大发雷霆之怒,禁了皇后娘娘的足,皇后娘娘霸气十足,直接在坤宁宫外上了道锁,不让皇上进去,帝后二人由此闹僵。”
    “然后呢?”
    谢行俭兴致盎然的问,心里却在为后宫那位皇后娘娘竖起大拇指,能不畏敬元帝,正面与其较量的人,大抵就只有皇后娘娘这位巾帼了。
    “然后皇上软了性子认了错啊——”罗棠笙扬扬手中的书信,“你别忘了,皇后娘娘喜欢这些民间夫妻的小故事。”
    谢行俭一愣,旋即哈哈大笑。
    要论骚操作,还要像敬元帝看齐。
    利用职务之便,亲手打造一个民间小故事送给皇后,这手笔,啧啧啧……
    *
    七月半那天,谢行俭按例要进宫面圣。
    御书房的敬元帝这两年越发的沉稳,身上的帝王之气扑面而来,见谢行俭进来,敬元帝熟稔的招呼谢行俭上前。
    “僻静阁里的姜雅送,你与他有交情?”
    劈头盖脸的一句话,将谢行俭问糊涂了:“敢问皇上,姜雅送是谁?”
    敬元帝抬抬眼皮:“你不认识他?”
    谢行俭摇头说不认识,这回换敬元帝懵圈了。
    “既不认识,他临死前为何向朕举荐你当横儿的老师?”
    谢行俭唔了一声,脑中记忆翻腾起来,他记得有一年在僻静阁遇了一位身上带药香的青年,别人喊他雅颂,小殿下对青年格外尊敬,这人……已经没了么?
    敬元帝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谢行俭,“姜先生是横儿的老师,他的话朕从来不疑,他临死前诉请朕,要将横儿的课业托付给你,你可愿意?”
    教小殿下读书?
    谢行俭忙跪下说愿意,小殿下是朝廷公认的未来太子,当太子的老师,他有什么不愿意的!
    何况小殿下这孩子他见过,比他家团宝还要乖,教起来应该难不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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