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下一秒。
那柄尖刀刺进了乔朝的胸膛,少年的神情定格在了那一瞬。
嗓子坏了般,任乔梧如何想要尖叫都无法发出声音。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她一步也挪不动,眼睁睁地看着乔朝倒下。
以及,王盼元的狞笑。
那个下午的阳光,冻可彻骨。
明明天那么明亮,阳光那么耀眼,可她却觉得连血液里都是冰碴子,世界瞬间灰暗,犹如末日。
后来的事情就像梦一场,王盼元被热心群众控制住,乔朝被救护车送往了医院。乔父乔母被通知,赶到B市医院。
乔梧看见他们的第一眼,眼泪就落了下来,她不敢上前:“妈妈.....”
“啪——”
乔母颤抖着手,打了她一巴掌。
乔梧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她惶惶地盯着手术室紧闭着的门,遍体生寒。
如果乔朝能平安无事,再挨多少个巴掌也无所谓。
求求了。
让他平安吧。
手术门开了,医生话里话外乔朝的情况不是很好,希望家属有个心理准备。
乔朝昏迷的那几天里,乔母乔父没有一个人理会乔梧,乔梧给他们买好餐食,被忽略了个彻底。
乔母不看她,语气尖锐:“你吃得下去吗?”
直至乔朝病情恶化的最快的那天,乔父强行带着乔母去走廊上喝水吃东西,留下乔梧一个人。
乔梧在门外站了会儿,和护士打了个招呼,这几天来第一次进乔朝的病房。
病床上的少年面色灰暗,身上连着数不清的管子和仪器,全然不见生机。
乔父乔母在的时候,她不被允许探视乔朝,只能站在门外透过窗户看两眼,眼下一臂之遥,乔梧才发现,比起上学前乔朝又瘦了许多。
不知站了多久,门外传来乔母的声音,乔梧下意识想要远离机器。
与此同时,那几台仪器骤然“嘀嘀嘀”地响了,声音急促。
下一刻,医生们冲了进来,乔梧被挤到角落里。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仪器上的数值疯狂跌落——
最后归零。
许久许久后,医生好心退出去,给他们一家人留些空间。
乔母已经哭晕过一次了,此刻瘫倒在乔父的怀中,怔怔地看着乔朝的方向,两眼无神,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支撑。
乔梧看着病床上被医学判定为没有生命体征的乔朝,还是不愿相信这一切。
那么生机勃勃,又朝气的乔朝,怎么会这么轻易就离开了呢?
可是当她走到床边,伸手握住了少年的手。掌中温度逐渐褪去,乔梧知道,不久后就会归于冰冷。
干涸了好几天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乔梧先是默默的流泪,到后面,她看着那双闭上的眼眸,心如刀割。
回忆如走马灯,一帧帧飞快闪过。
终是没压抑住,她狼狈地哭了出声。
她再也没有弟弟了。
那个满心满眼都是她,捧着心爱零食送给姐姐的吃货少年再也回不来了。
她许下的那个恶毒的愿望成真了。
许是她的哭声惊醒了乔母,乔梧泪眼朦胧地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近。
乔母冷静了许多,面容憔悴,一双温柔水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乔梧动了动唇,哽咽难停。
半晌后。
乔母幽幽出声:“是你吧,小梧。”
“你一直以来,那么的讨厌阿朝。”
乔梧一怔,随即又难以置信地看向站在乔母身后的乔父,面色凝重,一言不发。
乔母冷不丁轻轻笑起来,神色不明,眼眸中又透着丝丝怨意,她停下来,近乎是歇斯底里地质问乔梧:
“是你吧?”
这一瞬间,他们叫乔梧觉得陌生又可怕。
......
“我知道我很自私,可我从前就是忍不住。”
忍不住想要那份偏爱,忍不住想要对着乔朝展现出自己最恶劣的态度。
他离开后才明白,消失后才想珍惜的,都是徒劳。
乔朝去世后的那段时间,乔梧每天都睡不好,躺在床上。
一闭眼,就是小少年面露错愕,恐惧,浑身鲜血的倒在血泊之中。血液汨汨流淌,血泊壮大成河,逐渐逼近,最后吞没动弹不得的她。
空气,也一点点稀薄。
窒息间,她恍惚看见了乔父乔母。
但很快,他们脸上的和蔼笑意瞬间消失,面容变得狰狞扭曲,尖叫嘶吼着唾骂她,指责她:
“杀人犯!”
“凶手!”
“是你害死了阿朝!”
......
他乡漂泊,乔梧无时无刻,都想彻底脱离这个与她无关的世界。
岑淮舟长睫微不可察地颤了颤,“后来呢?”
后来,身处异乡的日子太难熬,她在徐青言的介绍下,和一位据说很有名的女心理医生见了面。
对着异国面貌,却又面善的陌生人,乔梧说了很多。
听完她的讲述,那位很和蔼的克拉伦医生沉默了片刻后,操着一口蹩脚的中文,很是认真地看着她:“乔,折磨你的不是你弟弟,是回忆。”
乔梧以幻想为枷锁,把自己困在了回忆里。
然后,日日凌迟。
乔梧抿了下唇角,眼眸弯弯:“后来,因为学习繁忙了起来,我日夜连轴转,没时间再让我想这些了。我还挺感谢那位医生姐姐的,我说出来后,轻松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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