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项羽杀了宋义,自己做了上将军。
当然这倒是项羽家里一向的做法,就是把自己的老大干掉,自己做老大。
当日,又接到远探来报:“巨鹿城外战局迷乱:章邯自引本部军马扎在棘原,凭着水路甬道,往来运送粮草辎重;王离得了敖仓之粮,则围住城池,日夜加紧攻打。陈余在常山收了几万人马,却不敢靠近一步,安扎在小漳河北。另外两路援兵,燕将藏荼、张耳之子张敖,都惧秦军势大,远远的在外围观望。张耳在城中,只能苦苦支撑。两个多月下来,伤亡甚众,粮食又将尽,已经危在旦夕。”
项羽听了,心急如焚,恨不得一步赶到巨鹿城外,便与众将道:“事急矣,当火速去救。” 范增道:“白马津最近,但要经河内、邯郸两郡,路途皆有秦军把守,根本过不去。今只可按上将军所说,北上走济北路。虽然路远,却是正道。”项羽道:“已不能再拖,今便起兵。” 范增道:“人马众多,须有一军在前开道。”项羽指了英布、蒲将军道:“他两个做这先锋,万无一失。”就大帐里点起将来,要引兵出征。只因这一去,有分教:漳水岸边,去听惊天动地声;巨鹿城外,来看缚虎擒龙神。正是:何惧铜墙铁壁阵,自有赴汤蹈火人。
到底此去如何解得巨鹿之围,且听下回分解。
却说项羽升帐传令。此时众军将士已在安阳待了近两个月,久未临阵,早都手痒难耐。见要出兵,个个欢天喜地,摩拳擦掌,都去收拾刀枪,装束鞍马,准备起程。项羽唤过英布、蒲将军两个,嘱咐道:“此去路上多有险阻,你二人乃是我叔父最赏识的人,今即争了这先锋印,就该把事儿给做利落了。为三军立下榜样,万不使本将失望。”英布拍了蒲将军肩道:“将军但请放心。莫说有这么个厉害人在身边,便我独去,也定会把前路清扫干净!”项羽大喜道:“真壮士也!”便拨了两万精兵与他。二人随即起程,大刀阔斧,杀奔巨鹿来。
单说英布、蒲将军,领了二万人马,尽打旗号,肩枪担戟,一路望北而走。时虽还是深冬,那雨雪却早已止了。西北风仍吹,扑剌剌将旗帜都刮得直响。众军哪管得寒风瑟瑟,只顾一程一程,向前赶路。
于路无话,这一日来到了高唐县境。当时高唐县属济北郡管,守城的将官名叫田安。他原是齐相田荣帐下一个裨将,为人颇有信义,虽没甚么大本事,却因他与田市有亲,故而谋到了个清闲的差事,叫他带着几千军兵来高唐县镇守。这里背靠黄河,远离厮杀,本可天天垫高枕头,安心睡觉的。谁想田安才上任没久,那边章邯便领了兵马来攻打赵国。一时间,狼烟滚滚,直吹到黄河岸边。田安所管的高唐,并没怎么出名,倒是离高唐不远,有处叫平原的地方,极不寻常。为甚?原来河北凡去山东齐国,必要靠摆渡才得过来。而从濮阳一直到入海口,千里黄河,都是波浪滔滔,水流湍急,只有平原城向南六十里处,那段河道,水势才稍平缓。且两岸相距又不宽,自古便将这地方做了津要之所。外面人大多知道此处叫平原津,当地则称它作龙凑渡。
且说英布、蒲将军引兵到了高唐城外,无意逗留,正要绕着过去。忽见城门开处,一彪人马飞奔出来。英布勒住马,提了斧定睛看时,十数骑马,当头簇拥着一个大汉。那人生得细眉大眼,鼻直口方,赤了两手,纵马来到面前,问道:“你们是赶去河北救援的么?”英布道:“你是何人?怎知我等要去河北?”那人翻身下马,向着英布、蒲将军施了礼,道:“我乃高唐守将,田安是也。自巨鹿被围至今,三个月内,不下有四拨人从这里经过去搬救兵。齐国最早接到告急文书,只因先前赵王没肯杀了田角、田间两个,相国心有怨气,故而拒绝发兵。我觉此举太过,有心要带兵去救,无奈手中,就这点人马。早间曾听说,怀王使宋义为上将军,领楚兵已经出发,自思必然会从这里过河,可左盼右等,就是不见。正当失望,方才看到有人马经过,观旗号,确定是楚军,便赶紧出来相见。”英布马上答了礼,道:“宋义图谋不轨,已被杀了。今项羽将军做了统领,率各部人马一齐救赵。我是六安英布,与这位蒲将军受命先行。足下既是高唐镇守,当熟悉此间地理?我军远道而来,人地两生,急需向导指路。”田安道:“田某虽不是本地出身,却对此间情况了如指掌。若不嫌,请为二位将军向导,同去救赵。
英布正愁渡河找不到舟船,见田都自告奋勇,要来相帮,欢喜不已,忙与蒲将军下马谢了。田安便回高唐城收拾人马,竟也拢得三四千兵,带上大部,就在前面开道引路。不足一日,早赶到黄河渡口。看那平原津龙凑渡,果然与别处不同:河滩平坦,水流不急,相距也就二百来步,又逢天寒水低,风收日出,正好摆渡。田都辖管着此地,自都熟悉,没费多少功夫,便去附近找来了十数条舟船。两万多人马,依着次序,顺顺当当渡过了河。
当下留了少许人马守着渡口,英布自引军马,径奔广宗而来。那广宗乃是巨鹿郡所辖的一个县,与巨鹿仅隔着一条漳河,城池依然还在赵军手里。此时县衙大堂上,有三位壮士坐那里商议。客座上,还有一人作陪。这三人,皆是丁复手下的将官,受命守着广宗县。为头一个许瘛,乃赵县人氏,平时使一口大刀,虽无十分本事,因跟人学过兵法,知晓些攻守谋略。第二个壮士,名叫程黑,打铁的出身,会使一条熟铁枪,自小生性粗卤,不肯让人。第三个壮士,唤作赵将夕,就本地人,马上练得好枪法,三四十人难近他身,向来做事稳重,从不胡来。那客座上坐的,是田角部将田都。此人随田角到赵国后,因与许瘛有旧,便独自留在广宗城里。三个月混下来,早已成了县衙堂上的常客。
当时田都坐那里,对着三人道:“巨鹿已被困了三个多月,再无军马去救,城将难保。” 赵将夕道:“倒是来了一路救兵,无奈实力不济,只能躲在远处观望。今下,能与秦军拼力一战的,除去齐、楚,其他的,全都白搭。”许瘛道:“前些天,听说张黡、陈释,出城去向大将军求救,因怒他不肯发兵,竟引了几千人强去闯阵,结果全战死光了。”程黑道:“他两个是真壮士。要我,当时也去了。死归死,总比窝在这里强。”许瘛道:“程兄弟,非是我不许你去,你看对岸秦军三四十万,就我城里这点兵马,去了,还不是肉包子打狗?早听说楚国已发兵前来,却不知个把月过去了,还未见影子?”程黑道:“他那里刚吃过大亏,兴许是打怕了,不敢急速赶来。”
正在乱猜,只见堂外小校飞奔入来,报说道:“城东门外尘土冲天,不知是何处的兵。”几个登上城头看时,果见无数人马正朝这边而来。赵将夕道:“方念叨他,就来了。”许瘛道:“哪里能看出来的是楚国军马。”传令,教“将旌旗插满城头;诸军各守各门,准备迎敌。”才布置完,就见十数骑轻弓短箭已到城下,为首一人望着上面高声喊道:“城上守将听了:楚国救军,已经赶到。我奉英先锋之令,先来告知。我乃齐将田安是也。”田都探出头细看了,对许瘛道:“这人真是田安。记得在高唐守把,不知怎么跟了楚军?”许瘛便问田安道:“你既是齐将,如何同楚军在一起?”田安在城下,把前面经过的事略略说了。许瘛听罢,与程黑他们三个道:“这回,赵国有救了。”便要田都一起出城迎接。田都有些尴尬,被许瘛三个劝了,只好跟出。
四人就叫军士开了东门,牵了马,迎出城来。才与田安说上话,就见楚军来到。为首两将,端的威风。四人赶紧上前,许瘛望着英布和蒲将军,道:“将军路途劳顿。我与这几位兄弟在此期盼已久,今日总算得见了。”英布道:“我二人领这两万人马,要为大军救赵,在前扫清障碍。你等一直驻此,当知对面情况?”许瘛道:“虽不是十分清楚,却也知道个大概。”英布道:“急要讨问。”许瘛道:“将军可把人马先扎在城外,和我几个去堂上坐了,一发告知。”英布道:“也好。”遂将军马扎下,同蒲将军、田安随许瘛几个进到城内,一起到县堂上坐定。
第三百四十一章 破釜沉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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