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愿后边让人通知了暗中的护卫,启程回宫去。从隆恩寺回到宫里,也无须太久的时间。初夏的夜风,还带着几分凉意,陆静姝抵达宫里,才刚刚入了夜。
宫里四处点亮了宫灯,然而各处宫殿却俱是黑漆漆的一片。陆静姝从轿辇内往外边看,意外而惊诧。她记得陈梦如与她说过的话,记得陈梦如说过章延遣散后宫的心思……或者是她想的那样。
陆静姝回到宫里,夏川说章延尚在批阅折子无法来接她。陆静姝只道无妨,带着章昭直接回了凤央宫。
一天的疲惫让章昭早早的就睡了,到底不过是个孩子。可是,陆静姝却发现宫人颇有些不对劲。她说不上来,就是感觉似乎有什么大事为她所不知,而又令宫人十分惶恐。
陆静姝梳洗之后心里仍觉得十分不踏实,她没有吩咐宫人备辇而是只带了阿禾一个人,去了宣执殿。
她真的说不清,可就是想要见章延一面,她本没有什么好怀疑——他都让夏川传话说他是在忙着朝政之事了。新政推行必定会有多方阻力,事务繁多实属正常情况,可,陆静姝心里不怎么踏实。
这些理智的思考已经无法阻挡她心里的感觉了。
陆静姝气喘吁吁赶到宣执殿,因为没有惊动任何人,所以连守在殿外的太监在看到她的时候都是一惊。就是因这么个十分细微的反应,陆静姝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一定是有事。
她不管宫人的阻拦——宫人也没有办法拦她,闯进了殿内,闯到章延的房间。她站在房门外边,莫名心惊肉跳。夏川看到了她,意外又似欣喜。
夏川没有拦陆静姝,而是说,“娘娘回来了,太好了。”眼中竟似有泪花!
陆静姝胡乱的点了点头,思绪混乱。夏川给她推开房间门,陆静姝走了进去,绕过屏风后,看到床榻上的那个人,再也没法迈开步子。
床榻上的人,身形削瘦,毫无光彩,憔悴不堪。陆静姝无法将面前的人和数月之前,那个意气风发的章延联系在一起。
她在怔怔中往前走了两步,章延没有睁开眼,艰难喘着气,眉头皱得高高的,看起来十分痛苦。
“夏川,有什么事?”章延艰难的开口道,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章延蓦地睁开了眼,偏头看着陆静姝,眼中似乎有几分慌乱,几乎是胡言乱语起来了。
“你怎么来了?你来这做什么?你不是去了隆恩寺么?你快回去!”章延毫无逻辑的说着,喘气更加艰难。他说完之后,不得不停下来,艰难的顺着气。他闭上眼睛,不去看陆静姝,似乎是恼自己这幅样子。
陆静姝说不出话,她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该说什么又可以说什么。她怔怔走向了床榻,眼前看不清任何事物,耳边也快听不到任何话语。
她在床榻旁边蹲了下来,颤抖着伸出手,摸上章延削瘦的脸颊,声音亦是控制不住的发抖,“为什么……”她低声问着,可砸上章延心上却好似千斤般重。
章延别开头,没有说话。好半天之后,他才低声问陆静姝,“今晚的月光好吗?”缓了一会儿还是有一点喘。
陆静姝定定的看着他,同样是好半天之后,才说,“很好,今晚的月光,很好,还有很多星星。”
“瞎说。”章延轻轻斥了她一句,陆静姝笑了起来,章延又说,“我们去看星星、看月亮……”
陆静姝点头,说,“好。”
·
章延说要去凤央宫的花园里边,夏川便把章延背出了宣执殿背上了轿辇。陆静姝跟着上了轿辇,和章延挨着坐在一起,她心里却在想,噢,他已经连走路都走不了了。
轿辇一直送他们到了凤央宫的花园,夏川命宫人在石凳上铺上软垫,又命宫人拿来薄毯,而后才把章延背了下来。
章延根本坐不稳,几乎要趴伏在桌子上了,陆静姝从夏川手里接过毯子,让他们都退下去。章延闭着眼睛,十分无力的自嘲,“朕已经这么无用了。”
陆静姝把毯子搁在一旁,走到章延的身后,说,“臣妾想抱抱陛下了。”然后十分不雅的叉开腿在石凳上坐了下来,再借力给章延,让他坐到自己的大腿上。她心里想,噢,他已经变得这么瘦这么轻了。
伸手拿过来薄毯,把章延裹得很严实,差不多到了密不透风的地步。然后她的两手从后背穿了过去,紧紧的抱住薄毯也抱紧章延。陆静姝才轻声问章延,“陛下有没有觉得被裹得不舒服?”
“没有……唔,裹住鼻子和嘴巴了,要呼吸不过来了。”
陆静姝被章延无辜的语气弄得哈哈一笑,然后赶紧把毯子给掀了下来,好让章延可以顺利的呼吸。
两个人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陆静姝抱着章延,仰头看了看漆黑黑的天幕,叹了口气,说,“竟然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陛下,咱们这是在看什么?”
章延沉默了一会儿,依旧是小声的说,“只要月亮和星星在我们心里,就算天上什么都没有,我们看的一样是月亮和星星。”
陆静姝轻轻动了动手臂,问章延,“这话是谁说的?”
“我瞎编的。”
“噢,难怪听着就像是谬论。”
陆静姝毫不客气说道,章延并不恼反而笑了起来,说,“忘记是在哪里看到过的了,确实很像谬论,可是,好像又有那么一点儿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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