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克之怕此次饶过她,越发让她天不怕地不怕的,边走边佯装生气板起脸吓唬道:以后若没人陪着,不许再偷偷来兽园!见女儿敷衍地点点头,小脖子抻得像白鹅似的只顾往前探,分明就是没听进去,他不由得刻意低声:恬姐儿!
小丫头立刻转身,使劲儿环住老父亲的脖颈,肉脸贴在下巴处,软软地撒娇:知道啦,女儿最喜欢父亲了~软嫩香甜的小丫头,全身心的依赖信任,樊克之立刻绷不住,冷硬的脸上绽开笑容,将女儿往天上抛起又抱住,逗得小丫头哈哈大笑,父女俩和谐极了。
樊克之今日休沐,足足陪恬姐儿骑了半上午,可怜若水居东跨院差点炸锅,西瓜哭得泪人似的,生怕二姑娘被贼人掳走。还是楚蓁听到动静,着人去兽园找到的父女俩。恬姐儿十分不好意思,西瓜胆子小,实在不该如此吓她的。
楚蓁这回可是真的生气!以往女儿最多一个人偷偷来正屋寻自己,如今居然敢背着人去骑马。虽说兽园里的都是小马驹,还是让人后怕得很。她不顾樊克之的阻拦,严厉地斥责了女儿几句,罚她跪在祠堂里,好好反省反省。
樊克之等人大败异族后没多久,昭和帝因被下毒身子亟待调养,便将皇位传给太子,自己带着太后和梅太妃等人去别宫了。新继位的泰和帝立刻将侯爵正式敕封给樊克之,一家子自然从将军府搬到永宁侯府。侯府当初修建的时候,选的是江南湖底巨石,尤其祠堂里,十分坚硬。别说恬姐儿这样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就是樊克之当年都扛不住。
樊克之比军情被泄惨遭埋伏还要焦急,在小书房来回磨地,偏偏又不敢再去跟因怀孕心情烦躁的妻子求情,门口摆的冰鉴都挡不住他满头的汗。还是老得只剩半口牙的石嬷嬷颤巍巍进若水居正房,好不容易求得楚蓁让送软垫进去。
祠堂里的恬姐儿对这些浑然不知,起初还有些担心气坏母亲,然而不过一会儿工夫,她就站起来围着樊家众祖先的牌位不住打量起来。实哥儿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妹妹躺在西瓜费力搬进来的庞大软垫上,身上盖着父亲的外衫,呼呼睡得正香呢。
他按捺住翻白眼的冲动,上前用脚轻踹:喂,醒醒!小恬猪,快醒醒!恬姐儿好梦被扰,肉手揉着眼睛,迷迷糊糊道:别吵,本将军再睡片刻,自去杀他个片甲不留!若不是自矜读书人,动口不动手,实哥儿真是想掐死她,哟,将军~就你这五短身材,能不能上马还两说呢!恬姐儿最痛恨的就是自己这几年居然没长高多少,依然够不到马鞍,听了后立马翻身而起,挥手就想给眼前人几拳。
实哥儿已经十一岁,又习武几年,躲开她的拳头绰绰有余: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有没有哪儿疼?祖宗看着,你竟然也睡得着?祠堂阴冷,可别着凉。说着,他伸手去试妹妹的额头,生怕她冻着。
恬姐儿任他摸,神气的扬起下巴:我结实着呢,数九寒天不穿大氅都不曾着凉,祠堂能耐我何?实哥儿屈指在她额头轻轻一弹,好笑道:大将军,母亲差我来请您用膳,您要是醒过神了,咱就回吧?
恬姐儿顿时雀跃起来:母亲不生我气了?实哥儿笑着点点头,府里众人挨个去求情,父亲快将书房磨出洞来,母亲再大的气性也消了,甚至隐隐后悔着呢。
恬姐儿原地蹦了个高,笑嘻嘻地自夸:看来本将军真是人见人爱呀!冷面母亲也经不住!说完,她迅速抚平衣裳上睡觉压出的褶皱,一个巧劲跃到实哥儿身上:大哥,我跪得腿疼,你背我回房吧~实哥儿信她才有鬼,是谁刚才叫都叫不醒?但到底心疼她在祠堂待了半日,认命般地紧紧圈住她,一步步向若水居正房而去。
房中的楚蓁此时正不住埋怨自己:也不知怎么了,我最近越发没耐性,恬姐儿稍调皮些,怒气就直往脑门上窜。今日更是过分,居然罚她去跪祠堂!她小人家家的,该不会吓坏了吧?元哥哥,你说,恬姐儿会不会就此讨厌我这个母亲?
樊克之亲自去看过一眼后就彻底安下心来,想着女儿天真无邪的睡颜,他强忍住笑安慰妻子:怎么会?你是她母亲,千辛万苦将她生下来,若说几句罚几下就心生不满,这孩子我看也不必要。楚蓁立马瞪他一眼,樊克之忙讨饶:满京都也找不出几家比咱们还疼闺女的,且恬姐儿从小就心大,你什么时候见她记恨过?这点倒是真的,恬姐儿从不记恨,因为她都是当面就打回去
楚蓁抚着显怀的肚子,颇为感慨:生的两个孩子,一个整天围着长胡子老学究转,一个天天跟猴儿似的,我如今只盼着肚子里这个能贴心些。樊克之也跟着摸,心里却在默默祈祷:希望这胎是个小子,好跟实哥儿一起,好好护着心肝宝贝恬姐儿。几个月后,果然如他所愿。
仿若融金的徐徐夕阳下,恬姐儿趴在实哥儿背上,屋子里已能听到她咯咯的笑声。屋里楚蓁跟樊克之怀着对腹中娃娃的不同期望,喁喁低语,满室温馨。那些痛苦的艰难的时光仿佛过去很久了,久到夏日傍晚的蝉鸣都透着股怀念,人生就是这样,年年岁岁,日日不同,若能无波无澜,就是最大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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