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道:“把事情交给常正去办,你累了,先去休息一会儿。”
“不行!”林萱气呼呼的说:“我得留在宫里。她当初怎么对我哥哥的,我都要如数奉还到她身上。”
裴云瑾说:“这是你哥哥跟她的恩怨,让你哥哥自己去了结。你在他身上已经花费够多心思,该把目光挪回来,多看看我了。”
裴云瑾抓着她纤细柔软的手指,捂在自己的胸口,“这里还有个罪人,在等着你来审判。”
林萱听见自己的心跳一直咚咚咚,她想,这世上再没有人比裴云瑾更能掌控她的情绪了。
她好像他掌心里的风筝,他往哪边扯,她就往哪里飞。
他说的没错,以往的恩恩怨怨,是该做个了结。
裴云瑾见她不说话,只是低着头,闷声不吭的样子,叹息一声,猛地把她打横抱起来。
林萱吓一跳,瞪他:“干嘛呀!”
“我带你去个地方!”
“你放我下来,我有腿,我自己会走。”
裴云瑾故意不放手,他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爱林萱,爱得毫无保留。
过往的宫人见到裴云瑾抱着林萱,只是捂嘴笑,也无需避让。如今的宫里,跟从前不同了,新皇和太子虽然看着不好相处,心地却是十分仁慈。只要宫人们勤勤恳恳把手里的活计做好,便不会轻易受到惩罚。哪怕活做得不好,也只是口头上被说几句,最重的惩罚也不过是被解雇出宫。
被罚出宫的人,反而能得到一大笔银子,足够他们在宫外短暂安顿下来。
后来有宫人为了出宫,故意犯下小错。于是宫里又颁布了另外一条规矩,从不犯错的宫人,到了年纪后被放出宫去,除了另一笔被解雇的赔偿佣金,还能领十年的银子。愿意在宫里干一辈子的宫人,到了六十岁后,宫里负责给他们养老。
这样,宫里就再也没人故意犯错了。
宫外连年天灾战火,很多宫人早就没有家了,如今,这座大得看不到边的皇宫就是他们的家。而新皇和太子,就是能给他们避风遮雨的大家长,宫人们都心悦诚服的伺候这两位新主子。
至于林萱,她们就更喜欢了。
原先吕守一在宫里只手遮天时,司礼监的太监们各个都如青面獠牙的恶鬼,宫里无权无势的小宫女、小太监会被欺压。
林萱看起来虽然比那帮人更加高傲冷漠、不可一世,但她私底下总是偷偷帮助别人,还故意不让人知道。
当初她帮助小宫女找回荷包的事,不仅在铁甲军中成为一桩美谈,宫里的小太监、小宫女们更是将她视作他们的保护神,还有人偷偷在房间里捏了林萱的泥菩萨,每日早晚三炷香,把她当菩萨供奉。
所以,他们看见林萱能得到太子殿下的宠爱,一个个心里都不知道有多高兴!
林萱只觉得脸都被丢光了!
她完全感受不到被人狠狠“宠爱”的快乐,只为自己再次“受制于人”而感到羞耻。
裴云瑾把林萱抱到皇城最高角楼处,他把林萱放在一个大木箱里。
因为空间狭小,林萱必须紧紧贴着裴云瑾的身子,裴云瑾也把她楼得紧紧的,然后叹气:“我期待过无数次,要带你来这里。”
裴云瑾按下一个开关,大木箱缓缓升空。
林萱好奇的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因为木箱一直往上升,整座皇城就在她的脚下,林萱如同悬挂在空中,整个人就要被无尽的空旷吞噬,化作风,化作流云,化作虚无。
她吓得脸色苍白,“我们两个,会不会一起掉下去?”
裴云瑾失笑,“都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那么怕死吗?”
等林萱慢慢适应了这种巨大的空旷感,发现她可以从这里看到很多景色,后面是连绵起伏的宫殿,每座宫殿里都有熙熙攘攘的宫人走动。
前面是无边街道,街道上有拥挤的马车和行人。
林萱被震撼到了,“好壮观的景色!”
“我不是来带你看景的。”裴云瑾叹气:“每次你和阳蒙一起出宫时,我就在这里看着。有时候我会想,你那么恨我,如果我从这里跳下去摔死,一定死得很凄惨。我在想,那满地的鲜血是会勾起你笑,还是你的眼泪?”
木箱子已经在半空中停下了,林萱被他紧搂,禁锢在怀里,她看不到裴云瑾的表情,却从这些话里,感受到了他的绝望。
可是下一瞬,她听到他在笑,便知道自己被欺骗。
“裴云瑾!”林萱被气死,恨不得咬他。
“看,你对我不止有恨。”裴云瑾叹气:“萱儿,过去都是我不对,给我个机会,我会一点点慢慢改。”
裴云瑾安抚的吻了吻她的眼睛,“你先闭上眼睛,用心去聆听。等你完全平静下来了,我们再继续讨论。”
是啊,这件事总要解决的,她能逃避一时,没办法逃避一辈子。
悬挂在高空中,四周一片安静。
刚开始,除了裴云瑾的呼吸声,她什么都听不到。
慢慢的,她的听力变得敏锐起来,能捕捉到一些细微的声音。
林萱听话的闭上眼睛,听见了风声,鸟声,还有下面的街道上微弱的喧哗声。以及风吹在木箱子上,绳索微微摇动的声音。
她想起来了《道德经》上的一句话: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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