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来一盘吧。”权倾世的一杯茶已经喝光了。
苏好意忙起身,又去给他斟茶。因想着刚刚点的菜偏于清淡,总要有一个重味些荤菜,于是就说:“他家的黄酒酥蹄是一绝,不知道人吃过没有?”
话说完了,苏好意心里便打了个突,不是别的,她突然想到权倾世最恨别人影射他跛足。
这黄酒酥蹄就是用黄酒焖的猪脚,多少有些犯忌讳了。
可苏好意又不能解释,因为一旦解释了,反而更加尴尬。
正在犯难的时候,权倾世若无其事地说道:“那就来一盘吧!我还没吃过。”
苏好意心里顿时一松,心想这活阎王其实也蛮随和的。
苏好意点了四个菜,又点了一碗粉汤。不是她小气,而是两个人这几个菜已经足够了,犯不上浪费。
苏好意觉得请客关键在用心,并不需要盘叠碗摞地铺张。
店家有多上了许多干鲜果碟和酒水,被权倾世鹰眼一扫又吓得连忙撤下去了。
点菜是苏好意的拿手本事,自幼就耳濡目染,点菜的规矩和技巧早就烂熟于心。
她点的这几道菜,无论是咸甜搭配还是荤素调和,甚至连颜色都十分讲究。
摆在乌木桌上十分赏心悦目。
苏好意拿了一双干净筷子给权倾世布菜,权倾世说:“坐吧!你也吃。”
苏好意笑着答应,也没有推辞。自己先夹了颗桂糖莲子放进嘴里,只吃了一口,眉头忍不住一挑。
心说活阎王坐镇果然不一样,那赵胖子一定是抖擞了十二分精神,把看家本领都使出来了。这菜做得比平日里好吃不止一点半点。
权倾世吃饭悄无声息,且无论怎么咀嚼,竟然都不张嘴。
他吃完了苏好意给他夹的桂糖莲子,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你的腿……”
苏好意答道:“已经没事了,我刚好吃个猪蹄补补。”
说着夹了一块黄酒酥蹄到碗里,苏好意每当吃到好吃的就会情不自禁地眯起眼睛,微微仰起头。那样子可亲可爱极了,但她自己并不知道,否则也绝不可能当着权倾世的面做出这样的举动。
但权倾世却看得一清二楚,从心里爱得不行,恨不能将她一把拉过来揉进怀里。
可又清楚自己绝不可以这样做,因为苏好意说最怕的就是自己。
权倾世想让天下的人都畏惧自己,可唯独不想让苏好意怕。
“这个酥蹄做的实在太地道了,大人也快尝尝吧。”苏好意用一旁干净的筷子给权倾世也夹了一块。
说实话,权倾世自幼就不喜欢荤腥,大约也是因为他常常见血的缘故。至于猪蹄,就更觉得肮脏无比,从来都不吃的。
可这是苏好意给他夹的,他就毫不犹豫的吃了,入口软糯回甘,的确不错。
“他家的酥蹄先用干荔枝壳燃火熏烤,再用糯米和黄酒同煮,放入秘制香料,还要小火慢炖至少四个时辰。以往到这里来,轻易是吃不到的,因为他家每天只做三十盘,”苏好意介绍道:“能吃得的全凭运气。”
权倾世这个人其实没有多少人性,只因他自幼没从别人那里得到过什么温暖。
他的世界里只有阴冷、血腥、命令和死亡,苏好意是个意外,却莫名其妙地让他感受到了温暖和生机。
就像一个从记事起只尝过苦味的人,稍稍尝到了一点甜味就念念不忘耿耿于怀。
“你喜欢什么?”权倾世发问总是显得有些突兀,只因他不习惯与人正常交谈。
“我喜欢的东西可多了呢,”苏好意的唇上沾了桂花蜜,亮泽泽的,她身上有一种魔力,无论和谁交谈都显得十分真诚,让人觉得特别舒服:“喜欢吃好吃的,还喜欢看话本子。喜欢四处闲逛,还喜欢听曲儿听戏。反正我平日里也没什么正经事做。”
“白净莲的事,后来可有人又去找你的麻烦?”权倾世忽然又转换了话题,都指挥使大人的确不擅长聊天。
“没有,”苏好意摇头:“虽然我也觉得她应该还有同伙,但并没有人再找我的麻烦。”
苏好意的话让权倾世觉得她果然聪明的很,自己是查清楚了才知道英王世子从中作梗,苏好意不过是依据现有的情形推断,居然也能察觉到另有他人。
崔礼在楼下一个人自斟自饮,从权倾世那里撤下来的点心果品都放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掌柜的想着既然权大人不要,那就送给他的手下好了。
“同样是人,人家苏公子是怎么生的呢?”崔礼在心里直纳闷儿:“简直就是个喘气儿的活宝贝,也是我们大人命里该有这一劫,横竖躲不过去。”
第186章 我大意了没有闪
请权倾世吃过饭,苏好意算是完成了一桩心事。
隔天就听到司马兰在医治一个撒癔症的病人时被抓伤了手,虽然不是严重的伤,可苏好意还是放心不下,决定去探望。
可又有一件事犯难,那就是带什么东西去好。
正想着,楼下的几个姑娘在那儿叽叽喳喳的议论要到后厨去学做点心。
苏好意就打算也亲手做几样点心给司马兰台送去,这样起码显得自己有诚意。
可是想的容易做起来却难,她自幼被当男孩儿教养,女孩子们做的这些她通通都不擅长。
费了好一通功夫才做出来几块点心,样子丑丑的,但味道还不错。
苏好意本来不想拿了,但软玉却说:“做都做了,为什么不拿过去呢?多少是份心意。便是拿多精美的点心去,兰台公子也未必吃。与其那样,还不如就拿你做的。”
苏好意想了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于是就把自己做的丑点心包了,去探望司马兰台。
她现在走路虽然比以往慢了许多,但正因为如此,才要经常锻炼,所以苏好意还是没有坐马车,只是步下走着。
司马兰台被抓伤的事许多人都听说了,京城无数少女的心都碎了。不少人都围在兰台医馆周围,想要探望他,但都被拒之门外。
有人不死心,即使被拒了也不肯离开。
英王郡主就是其中的一位。
跟着她的下人谁也不敢说话,只能老老实实的陪着她在外头等。
这段日子,郡主的脾气十分暴躁,动不动就生气发火,他们谨小甚微,还是免不掉被骂。
下人们嘴里不说,心里却都清楚,郡主这无明业火都是因为对兰台公子求而不得。
眼看太阳都要落山,郡主守在兰台医馆的后门已经大半天,连午饭都没吃。
一个老嬷嬷忍不住倚老卖老起来:“不该我说,咱们郡主可是金枝玉叶,那司马兰台也未免太不识抬举。就是月宫里的嫦娥来了,跟咱们郡主比也强不到哪去。那司马兰台眼高于顶,都是被众人惯的,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了。”
郡主虽然焦躁,可却不许别人说司马兰台的坏话,当即撂下脸来呵斥道:“你也知道这话不该你说!他的名字也是能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我看你是越发老悖晦了,明儿不必在我跟前伺候了,去庄子上种田去吧!”
那嬷嬷听了慌了神,连忙谢罪道:“是我老糊涂了!又饿得发了昏胡说。”
旁边的丫鬟业帮着解劝:“郡主息怒,别跟她一般见识。”
正说着,一个人打车前经过。
群主眼尖,一眼就认出是苏好意。
“把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给我截住!”郡主正在气头上,一下子看到了眼中钉,哪有轻轻放过的道理。
苏好意还不知怎么回事,就被一帮丫鬟婆子给围了起来。
“这是怎么话说?”苏好意笑着问:“我没得罪各位吧?”
“这小贼刚刚偷了我的玉钗,你们给我好好的搜!”郡主撩开车帘看着苏好意冷笑着说。
苏好意当即会意,这不过是找个借口要收拾自己罢了。
虽然还不知道对方究竟是因为什么,但看这车马停留的地方,多半是因为司马兰台。
苏好意认得英王郡主,因为自己在刑部过堂的时候,她曾经在一旁听讼。
她也不过是刚一愣神的功夫,旁边一个婆子就猛地冲上来,扯住苏好意的衣裳就要打她的脸,嘴上还嚷道:“你个不要脸的贼!居然敢偷我们主子的东西!”
这个婆子就是刚刚被郡主训斥的嬷嬷,她为了要立功赎罪所以格外起劲儿。
苏好意连忙躲开,一边伸手去推。
但紧接着好几个人就都拥了上来,郡主为了排场好看,每次出门身边都带着不少下人,这回可算派上用场了。
苏好意本身并不会功夫,此时更是双拳难敌四手。
若换在以前,她腿脚灵便,找个空子跑了就是了,可偏偏现在腿又不行。
这些人有的扯她的头发,有的去抓她的脸,还有人搂着她的胳膊不让她还手。
也就是苏好意,换做别人早就乱了。
她大声问道:“你们是不是在为白家的那位报仇?”
郡主不防她问出这句话来,当即啐道:“白净莲是什么货色,也配我为她出头!”
苏好意一听这话,顿时就明白了。
一边用胳膊挡住头脸,一边大喊救命。
“把他的嘴给我堵上!抓花他那张脸狐狸脸!”郡主恨恨,苏八郎不过是仗着他那张脸,毁了他的容,看他还怎么张狂!
苏好意满地打滚儿,只有这样,这些人才不能牢牢的抓住她,受的伤也会少些。
那婆子究竟年纪大些,不像那些年轻的丫鬟只知道胡乱的撕打一气。
她相中了旁边有一棵手腕粗细的枣木棍子,伸手就抄了起来。
准备把苏好意的伤腿打断,在短时间内接连两次断腿,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彻底医好的。
不信一个瘸子还有谁会喜欢。
她向众人喝道:“先都让开!看我打断这小贼的腿!”
枣木棍子被抡起来,扑通一声,那婆子像一麻袋糙米一样摔了出去,当即就摔昏过去了。
踹飞她的是墨童,司马兰台也来了。
他不顾苏好意满身尘土披头散发,直接上前就把她抱了起来。
“把这些人都扭送到官府,”司马兰台动了杀心:“我做原告。”
“兰台公子,”司马兰台出现,郡主也忙下了车,和之前的嚣张跋扈相比,此时简直像一只家养的小白兔:“这中间有些误会,我……”
“没有误会,”司马兰台冷言相向,根本不讲半分情面:“我亲眼所见。”
“公子,我是为了你好。苏八郎这样低贱的人不配与你结交,他只会有损你的名声!”郡主几乎声泪俱下。
这么高洁出尘的兰台公子,如何能与风尘龟奴混为一谈?!
“与你何干?!”司马兰台眉目凝霜,抱着苏好意往医馆走。
郡主不死心地拦在前头。
玉金记 第10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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