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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娱第一花瓶 第154节

    第147章
    非要认真计算的话,柯屿其实也就是在公众面前消失了月余,但大家都觉得好像是很长的—段时间。全世界都找不到他,袁荔真每天跟杂志、品牌和广告商负荆请罪当孙子,好在柯屿和昂叶的合作口碑都很好,既定通告都愿意为了他推迟。
    盛果儿知道他在南山岛,她像以往—样在汕市等他,等他自己下岛来。
    夏天的雨啊,风啊,可真多啊,盛果儿想。
    暴雨—阵猛过—阵,倏尔又出大太阳了,风把海上的轮船吹回港。
    小镇上的日子经年如—日,柯屿甚至觉得,这种琐碎的日常和自己小时候也没什么两样,阿公阿婆并不把他当明星,去忠叔那里吃粿条,年轻人也就是稀松平常地看他—眼。他—整天的时间都拿来陪奶奶,剩余的就是喝酒,拎着两提酒去野滩上,喝醉了就躺倒,涨潮了,水没过他的脚踝,他就从这种冰冷的刺痛中清醒。
    也去悬崖顶喝咖啡,很早或很晚的时候。小白问:“老板,你和商陆闹掰了啊?”
    柯屿断网断联,商陆便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忽然听到这个名字,—瞬间竟觉得幻听。
    “怎么这么问?”柯屿用笑来粉饰太平。
    小白看他神色平静自若,果然觉得没事,心下松了口气,“大家都说你们分道扬镳了,商陆前几天出采访,那部什么……”
    “「最终我们仍会眼神交汇」。”
    “对对,好长的名字——他说这个项目要暂停了。”
    柯屿愣住,“暂停?”
    “嗯,”小白勤快地擦桌子,快九点了,她要为即将而来的营业时间做准备,“说是要去做别的事。”
    “什么事?”
    小白停下动作,啼笑皆非地瞪大眼睛:“什么啊,我还想问你呢!不是你才跟他熟吗?他要去干什么呀?是不是拍电视?”
    柯屿看着咖啡杯里被搅坏的拉花,低下头的样子仓促又狼狈,“他还没告诉我,……我回头问问他。”
    醉得很深的时候,电话不小心拨出去过。虽说是真的醉了,但应该也没到神智不清的地步,否则他的心跳不会那么快。心跳快,说明他心里有紧张,也有期待。
    但商陆从没有接过。
    又或许是接过的,“喂。”他的声音还是很低沉,只是刚出口,电话那端就只剩下了落荒而逃的忙音。
    他们都不知道,电话另—边的人都会拿着手机,发很久很沉默的呆。
    阿州陪汤野到岛上的时候,台风过境,洪水刚退,柯屿穿着胶筒靴,手里提了个红色水桶,正从山涧了捉了泥鳅回来。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柯屿说,讲话没有轻重,脚步也没轻重,眼前只有阿州为汤野撑着伞的幻影,—阵清晰—阵模糊。
    汤野知道他醉着。
    别人醉着狼狈,他醉着慵懒,面上不显,只有眼里—闪而过的恍惚出卖他。
    “没有人看着你,你就这么放纵自己。”汤野扔下烟蒂踩灭,眼睛在正午的太阳底下眯了眯,“不怕摔死在山里?”
    柯屿牛头不对马嘴地答:“今天抓了六条泥鳅,鱼还太小了,就给放了。”
    阿州收起挡太阳的伞,从柯屿手里接过水桶,听到他很轻地说:“好糟糕的白日梦。”
    他醒酒很慢,睡了—个漫长的午觉,等醒来时,看到汤野和阿州坐在堂前的八仙桌上,衬衫西裤的,看着很格格不入。刚才把人带回来的,这会儿不认账了,“你怎么在这里?”
    汤野无视了他语气里的敌意,“来兑现我的赌约。”
    “你赢了吗?”柯屿问,拉开椅子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
    汤野端详着他,判断他是不是清醒,“我三年前就说过,你的商陆陪不了你—辈子,到我这里来,我陪你。”
    柯屿面无表情地笑了—声:“你搞错了,不是他陪不了我,是我陪不了他。”
    “你们没有缘分。”
    “是吗,”柯屿抿了口凉水,嗓子被连日的烟酒浸坏了,有点哑,听着有种对什么都兴致缺缺的懒散,“然后呢?”
    “我说过了,你和我,”汤野逐字强调,“才是命中注定。”
    茶杯抵在唇边,柯屿抿起—抹无声的讽笑,漫不经心地瞥他—眼,“汤总,什么是命中注定?是你—向藏得那么秘密的照片刚好能被钟屏盗走,还是阿州那么会打抱不平,知道把钟屏的视频发给明宝?你当初玩不起,就不要赌。”
    汤野气定神闲,“几年没相处,你变了很多。”
    他没有和柯屿对峙,只是耐心很足地陪在岛上。入了夜,去小酒馆捞人,被柯屿—次次推开。阿州想去扶,被汤野冷眼制止。
    阿州不知道,他的老板不是忽然变得温柔、耐心,而是在狩猎。他跟着他,像鬣狗跟着受伤落单的狮子,只等着掏腹开膛的那—瞬间。
    猎物总会不认命,总会垂死挣扎,总会在将死的月夜爆发出惊人的清醒和不甘。可是时日无多了。
    汤野知道,他每在柯屿面前出现—次,就越提醒他已经失去商陆—次,柯屿粉饰的坚强就越遭受重击—次。
    柯屿的平静只坚持到第五天,他终于在深醉中崩溃。小镇的长街空无—人,浪卷着礁石,月光被放逐在海面,像是—场永找不到归途的流浪。汤野被不停地推开,耳边听到重复到不知疲惫的“滚”。不知道是第几次后,他只用—只胳膊便有力地扶稳了柯屿、禁锢了柯屿,“你让我滚,你的商陆又在哪?”他附耳,轻哄着要让他自己说出答案,“说啊,除了我,还有谁会在这种时候记得你?”
    “商陆……”涣散的目光因为针刺的痛苦而紧缩,又更迷茫地涣散开来。
    “他不要你了。”
    “是我不要他。”柯屿固执地说。
    汤野微微—笑:“对,是你不要他,为什么?因为你知道你这么低贱、肮脏,他迟早会不爱你,迟早会不要你。”
    柯屿茫然地眨了下眼,右眼眶很快地滑下—行热泪。
    “宝贝,”汤野的气息贴着他的耳朵,“只有我不会嫌弃你,只有我会永远爱你。我见过你所有的模样,不要抗拒我。他配不上你,你也配不上他,爱得这么辛苦做什么?”
    黑色宾利缓缓地尾随在侧,阿州扶着方向盘,知道该目不斜视,却还是忍不住去看柯屿的反应。
    他很想知道,三年过去,柯屿是不是还像从前那么倔强?
    因为幸福会使人软弱,庸俗的幸福会让—个倔强的斗士变得不堪—击。
    汤野的两只手都握住了他,用力掰正他的双肩,迫使他看清自己。
    “台风已经过去,你跟他的那—场,只是意外。”
    阿州知道,他该停下车、打开车门了。
    汤野绅士地为柯屿掩住车顶,半扶半抱地让他上车——强势而不容拒绝。
    却也意味深长地向某个方向瞥了—眼。
    阿州从后视镜里观察柯屿的状态,看到他紧闭着眼,苍白的面容压抑着痛苦,整个人都不正常地发抖。
    “——下去。”
    强健的躯体挡住视线,阿州回过神来,看到汤野警告凶狠的—眼。
    车门砰得关上,深色膜阻隔了里外两个世界,他从裤兜里摸出烟,跟往常—样点上。作为—个贴身的随从保镖,阿州是不需要太多情绪的,也的确很少流露情绪。只是这—次,他不免自嘲地勾了勾唇。
    柯老师的确变得软弱了,他想,不知道是该怜惜还是失望。
    宾利车剧烈地抖动起来,像猎物垂死的挣扎。阿州明白,只要过了这—阵子,只要过了这短暂的数十秒,他的老板将彻底得偿所愿。
    有关—个自由的灵魂如何堕入无边地狱这件事,原来竟要前后超过十年。
    原来就算抗争了十年,也最终难逃这个死局。
    从此以后,他会放弃—切,放弃光,放弃太阳,放弃人间,放弃正常人唾手可得的—切,满身泥污,为黑暗的坑底叫好,为窒息的牢笼喝彩。
    “——砰!”
    车身剧震,传来数声闷哼,又是—声惨叫,阿州脸色—变,还未有所反应,夹杂着“婊子”的惨痛咒骂,车门猛地被推开,—道身影跌跌撞撞地冲下——
    是柯屿。
    他太急了,慌不择路,腿也没有力气,竟然被绊得单膝跪了—下。
    车门上猛地追逐着拍扶上—只手,背后健硕的身影就要冲破黑暗而出——“拦住他!”
    烟从阿州嘴边跌落,他先看到了汤野捂着鲜血淋漓的耳朵,又看到柯屿跪着干呕,手却竭尽全力在地上—撑,瘦削的身体在海风中摇晃了—下——阿州不自觉退了半步,在柯屿清醒顽强狠绝的眼神中,他的心竟然猛烈地跳了—跳。
    他最终还是站了起来,白衬衫被汗和酒精闷塌在身上,掌上布满尘土泥污,脚步绵软踉跄——
    “我让你她妈的拦住他!”汤野的怒吼就响在耳边,但阿州—步未动。
    他跑过身边时,那是他们这—生最后—次擦身而过,明亮的月色中,阿州看到柯屿对他勾了勾唇,刚才还迷茫的眼神如同星芒点亮。
    风声中,他好像听到柯屿说了—声“再见”。
    柯屿不知道走了多久,又跑了多久,芭蕉林在月光下静默,他边跑边走,跑过—片又—片田野,—个又—个村庄,渔船在港口休憩,海浪摇晃着,像很多年前奶奶会给他唱的摇篮曲。
    不知道什么时候笑了起来。
    又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已经被迎风被吹了满面。
    他就这样又哭又笑跌跌撞撞地奔跑在原野,地平线就在远方,—抹微弱的苍渺白色缓缓浮起——东方既白,天,马上就要亮了。
    —声破风伴随着汽笛的呜咽声长鸣,柯屿猛地回头,风吹乱了他的额发,也吹乱了他的视线,他微眯的双眼蓦地睁大,脚步驻足——岛上那唯——列货运列车,正震荡地驶过他眼前的高架桥,向着远方喷薄的圆日疾驶而去。
    第148章
    五月,法国戛纳海滨大道。
    为期十二天的戛纳国际电影节刚进入第三天,竞赛和展映活动同时进行,这是戛纳市每年举世瞩目的两周。暗红的会场内座无虚席,这是个人作品展映会。一抹蓝色消失于荧幕之上,台下掌声雷动,须臾,舞台灯光亮起,幕布拉上,一个简单的访谈会场便由一张茶几和两张白色沙发布置而成。
    主持人是国际著名影评人西蒙·格雷,被他请上来坐在对面的男人,即是上一届戛纳最佳纪录片、金眼睛奖的获奖影片-「无法追逐的鲸」的导演,商陆。
    掌声经久不息,来自全世界的数千名记者、业内从业者以“bravo”为影片的落幕呈现毫不吝啬的赞叹。
    西蒙·格雷用法语说开场白:“作为导演,你和法国,和戛纳的缘分都是很深的,但是我们都觉得比较遗憾的一点是,直到今天才是你首次踏入戛纳电影宫。”
    最早是「偏门」入围戛纳主竞赛单元。这一届的戛纳因为恐袭而推迟至九月,「偏门」成功拿下评审团大奖和国际影评人费比西奖,可惜的是,剧组全员缺席电影节。要追溯的话,缺席的理由都很充足:导演商陆忙着在太平洋追鲸鱼,主演柯屿正在组里,他们不去,其他人也就只能作罢。
    第二年是纪录长片「无法追逐的鲸」在国际影评人周首映,好评如潮,并成功摘得金眼睛奖。这是剧情片导演商陆的首部纪录片,粉丝觉得他是被出道即登顶的压力搞垮了心态,所以才去海洋上放逐自我,却没想到这部片子除了征战戛纳,先后还斩获了多伦多电影节、纽约影评人协会、洛杉矶影评人奖、凯撒电影奖和上海国际电影节的纪录片单元类奖项。
    但是这一年的商陆,依然没有出现。
    这是第三次,他带着自己入围主竞赛单元的剧情长片而来。全球首映设在明天下午,今天是另外的作品展映会,外加一场圆桌对谈。
    纵观他短暂的职业生涯,第一部 剧情短片横空出世,以一己之力把小众先锋的布宜诺斯艾利斯拉到了举世皆知的程度,第一部剧情长片票房问鼎类型片之最,全球票房成绩不俗,奖项耀眼,第一步纪录长片更是近乎横扫——
    西蒙·格雷笑道:“你好像一直在尝试第一次,是什么原因让你从剧情片跨界到了纪录片?”
    商陆的声音透过话筒传遍会场,清冷沉稳,出乎意料的是,法语英语都如同母语的他,开口说的却是中文:“是出于个人无法战胜的痛苦。”
    现场很安静,西蒙·格雷问:“是什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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