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一声惊雷,劈天般的闪电将眼前的景象瞬间照得亮如白昼,秋阑停住脚步,猛地回头,端阳剑出鞘,挡住从后背传来的致命一招。
他眯眼,那人披着一身黑色斗篷,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一双媚气横生的凤眼,里面却凛冽着无尽杀意,那人用来攻击他的是一柄再朴素不过的长剑,朴素到街边随手抓几个门派弟子,总有两三个拿着这样式的剑。
可她的剑法很不错,柔中带刚,以柔克刚,兼并融合了几家之长,曾经的秋阑也很少遇到剑法这样好的人。
秋阑转了转手里的端阳,难得被挑起些用剑博弈的火气,毫不客气地迎上去。
两剑相击,打斗声却被雨声遮去大半,又是个很适合暗杀偷袭的夜晚,像八年前他被杀的那晚一样。
血腥而湿漉,弥漫着带血的潮气。
几招下来,对面的人慢慢处于下风,显现出几分慌乱,秋阑却不打算放过她,咄咄逼人:“堂堂锦家,杀个人还要偷偷摸摸,未免太小家子气,姑娘何不把脸露出来?”
这人也是正撞到秋阑心烦的时候,他此时诸事缠身,本就乱,又是担心易铮又担心那两个小孩,还要琢磨那个神秘男人的身份目的,这时候来偷袭他,无异于火上浇油。
对面被直接喊出身份,像是完全慌了,出招凌乱起来,眼看着秋阑就要将剑尖挑开她的面纱。
下一瞬,背后突然传来一阵无声无息的杀意,秋阑瞬间寒毛直竖,毫不犹豫将端阳甩向身后,然而,端阳离身后,他的后背被一个东西狠狠击中,吐出一口血。
秋阑瞪大眼睛。
不可能,端阳分明击中了身后的人,他侧身回头,只见身后另一个同样打扮的黑衣人捂着肚子,手上沾了血躺在地上。
而自己背后的地上,一个金色的宝塔雕塑裂成两半,静静躺在雨中。
这是……北星塔,上境灵宝,据说使用此塔可直接让上阶修士半步入神,超凡脱俗,北星塔早已消失踪迹多年,如今却被拿来杀他。
秋阑发愣的功夫,站在他前面本步步后退后继无力的黑衣人突然跳起来,一柄金钗在夜色掩护下直直攻向秋阑脖子。
等秋阑反应过来,金钗已经到了他面前,他屏住呼吸,觉得这一瞬间心都停跳了,虽然死过一次,但人果然还是无法习惯死亡的感觉啊。
预料之中的疼痛半晌却没感受到,秋阑呆愣地看着瞬间出现在自己面前挡住的人影,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恍惚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幻觉。
面前的人影轻轻滑落,倒下了,大片大片的血喷涌而出,落在地上又被水潭稀释打散,一切都被放慢。
秋阑如梦初醒地猛地伸手接住面前的人影,像是个反应迟钝的傻子,他这会突然大喊了一声:“阿衍。”
阿衍,不要死,阿衍,你怎么了?
你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做出,这么笨,这么笨的事情?
第53章
秋阑手忙脚乱地用衣服去捂秋衍背上的伤口,但是血还是不断从他指缝间流出来,滴滴答答落在地上的水洼里,将水洼染成淡红色。
“阿衍,你别睡,哥哥带你去看大夫,没事的,你不会有事……”他急得要将秋衍抱起来。
秋衍一直在咳嗽,又由于使不上劲,咳得很轻,他轻轻摇头,眼睛通红:“哥哥要记得,留在自由之地,替我们报仇。”
他身上不止一处伤,今天与秋白鹭一战,已经耗尽了他的生气,方才能在最后关头挡在哥哥前面,他其实本就命不久矣了,哥哥最心软,一定,一定会满足他死前最后一个愿望。
秋阑觉得脸上热热的,才发觉自己在哭,泪水全打在秋衍胸前,秋衍还伸出单手捧住他的脸,力气很小地蹭了蹭:“要记得啊……”
说完这句话,秋衍慢慢闭上眼睛,安静得像是睡着了,神情也很平静。
他用他的生命布完了这个局,死而无憾。
这一切都发生太快,秋阑感受到怀里的身体越来越冷,他猛地抬头,方才攻击他的两个黑衣人已经失去踪影,茫茫雨幕中只剩他一人紧紧抱着死去的弟弟,雨声掩埋了阵阵沉闷的呜咽。
“狄家的北星塔,锦家的凤凰钗。”秋阑死死捏住拳头,将秋衍的尸体平平整整放在地面上,擦了把眼泪,他不能哭,他的孩子需要他,阿衍需要他,他不能倒在这里。
*
木漪城外的树林,雨水将树叶打湿,将土地浑成一片片泥泞,空气中都泛着潮湿的土腥味。
秋阑填好最后一捧土,麻木地抓走在脸上作怪的一只细长黑色小虫,他单手覆在面前的小土堆上,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阿衍,等哥哥回来。”
他拿着一旁的端阳站起身,转过身一步一步远离这块小小的墓,每走一步,他的脑海中就会出现曾经与阿衍相处的点滴。
人就是这样矛盾复杂,他在世时他们似乎相看两厌,似乎有许许多多不能容忍的冲突,等他死了,矛盾成了泪水,争吵成了留恋。
小时候他背着阿衍偷偷跑出府玩,带他吃遍街边小吃,结果第二日阿衍拉肚子一天,他被奶奶抽了三鞭。
但下一次他依然会偷偷带阿衍出去,做大人们嘴里“带坏弟弟的坏孩子”。
阿衍长大后和世家子弟们聚在一起,有人调笑:“阿衍,那不是你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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