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来的刁民,冲撞了皇子你担当得起吗!”
声音尖细的太监招来两个守卫,将顾梧秋挡在外头。
只见两个守卫双手捏诀便像是展开了一道无形的屏障,令顾梧秋再无法靠近分毫。
这辈子上辈子加起来,顾梧秋都没有这么憋屈过。
顾梧秋这才意识到,没有了灵力的身体,在这个修真大陆显得多么脆弱渺小。
“如初!如初!你看看我!”
轿子里的人虽然看上去比他认识的安如初还要大上几岁,但那张脸确是安如初的脸不错。顾梧秋不能确定轿子里的安如初是不是与他一起来到这个世界的,是不是也存有像自己一样的记忆。
“如初!是我啊!顾梧秋!”
“外面什么事这般吵闹?”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轿子响起,随侍在旁的老太监敛着眉回道:“不知何处来的粗人,吵着要见您,惊扰了大皇子殿下,奴该死。”话虽这么说,面上却没有多少惶恐的神色。
太监又状似无意地补充道:“瞧着是个没灵力的身子……唉,大概是修炼不成,疯魔了吧。”
轿子内静了静,半晌,轿子里的人开口说道:“让他过来。”
“殿下!可是……”
轿子里的人轻瞥了太监一眼,启唇说道:“还用我再说一次”
顾梧秋被守卫用绳子绑了个严实,粗鲁地丢进了轿中。
顾梧秋的双手被反剪在身后,这就导致了顾梧秋被丢进去的时候是趴着着地的。
这个姿势让顾梧秋感觉很羞耻,尤其还是在徒弟面前。
师尊包裹掉了一地好吗!
顾梧秋想翻过身来,偏偏安如初在一旁看着连搭手都不搭,反而饶有兴趣地看他努力咸鱼翻身的样子。
好不容易侧过脸,顾梧秋就看见安如初坐在原地,漆黑的眸子注视着他,一点上前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顾梧秋趴在地上,咬了咬牙,道:“如初!你就不能过来帮我一下!”
“我不叫如初。”面前那人似乎是对顾梧秋产生了一点兴趣,抬手帮着顾梧秋坐了起来,认真地端详着他的脸,说道,“你果真是疯了?”
顾梧秋微微皱眉,面前的安如初看着他的样子,倒真是一脸陌生。
顾梧秋试探地开口叫道:“齐晏君?”
“这又是谁?”
“吾名齐日安,齐世国的废物皇子。”齐日安俯视着顾梧秋,“你竟然没听过吗?”
顾梧秋听着眼前人毫不在意地把自己说成废物,心中微微一滞,莫名有些难过。
齐日安回朝后,便去会见了皇帝,顾梧秋便被安置在了大皇子的宫殿中,脚上的绳子倒是解开了,双手却仍被反剪在身后。
顾梧秋打量着这个宫殿,大而华丽,却总感觉没什么人气。
一些洒扫宫人走进来,无视顾梧秋的问话,将殿中清扫一便,端上食物后,便又列着队离开了。
“不是,这绳子不给我解开我怎么吃啊……”
齐日安回来的时候,顾梧秋正席地坐着吃案几上的饭菜。
案几的旁边是一条被割断了的绳子,以及一个破碎了的花瓶。
这个样貌的顾梧秋实际上长相十分硬朗,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看,脸色一变。
“如初!不……殿下!你的脸怎么了!谁打了你!”顾梧秋愤愤地站起身。
齐日安的右颊处多了一块乌青,微微肿了起来。
齐日安淡然地在案几旁坐下,看着满桌已被动用过的食物,沉默了一会,说道:“你还真没规矩。”
呃……难道这不是准备给我吃的?
齐日安被皇帝叫走时已经是饭点了,顾梧秋以为齐王是给齐日安准备了接风宴还什么的,看来这个皇子比他想象中还不受宠,非但没吃到饭,还被揍了一拳。
一想到这一点,顾梧秋就生气。
“你还没吃饭吧?你等着,我去叫人再给你做一份!”
“不用了。”齐日安从善如流地拿起顾梧秋用过的筷箸,直接吃了起来。
齐日安只觉得顾梧秋这人十分奇怪。
不过是他捡来的一只小玩物罢了,哪来这么大的胆量,既吃了他的食物,还大言不惭地要指使别人做事。
顾梧秋看着齐日安拿着筷箸夹起一块豆腐,粉唇轻启,将食物喂入口中,顾梧秋盯着看,稍微咽了一下口水。
“怎么不说话了?”齐日安瞥了顾梧秋一眼,道:“还没吃饱?”
兴许是右颊的伤口疼痛,齐日安入口的食物皆只放在左侧进行咀嚼,左颊因此微微鼓了起来。
顾梧秋盘腿坐下,看到齐日安面上的伤只觉得心疼,伸手想抚,却又怕碰疼了他,不敢触碰。
顾梧秋皱着眉,轻声道:“疼不疼?都肿起来了,一定很疼吧……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敢打你!”
齐日安想起齐王见到自己时狠厉的眼神,以及厌恶至极的神情。
“这么久了,怎么还是一点灵力都没有!果真是废物一个!”
“延安寺的老道不是日日诵经为你祛除邪祟了吗!怎么一点用都没有,我怎么有你这么个孽种!”
一位美丽的女子伸手搭在齐王的肩上,轻轻捏了捏,道:“陛下,别生气嘛……今日杨儿又学会了一道灵诀,太傅都夸其独具慧根,杨儿正等着父皇回去,施展给您看呢。”
齐王听到女子的话,回握住她的手,展颜一笑,“还是杨儿叫孤省心。”
齐日安抬头,望向那位美妃,曾几何时,他的母亲也曾站在那里,而他也曾坐在父亲的臂膀上,享受父亲的宠爱。
一切的一切,从他被判定为修仙废材起,就全都变了。
母妃身死,皇帝不能接受自己的宠妃会背着他与他人有染,更不能接受自己的长子会是个不能修仙的废人。
齐王将他不能修仙的原因归结为是他自身邪祟过重,把他派遣到延安寺,日日夜夜地抄念经文,一台煤灯,一根毛笔,几卷佛经,陪伴了齐日安在延安寺的春夏秋冬。
齐日安眼神疏离地看着高台之上的齐王,却不想齐王竟像被他的眼神刺到一般,几步走到齐日安面前,狠狠地挥拳揍去。
齐王亦是修炼之人,身上的力道比常人要打上不少,实打实地挨了这一拳,在强大的力量下,齐日安跌落在地。
“谁准你这样看我……谁准你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这份记忆未免太过令人不愉快,齐日安闭了闭眼,不愿谈起这个话题。
宫中不乏修炼之人,像这样的伤口,只需稍加灵力,便可将其愈合。
可齐日安一路走回宫中,一个为他疗伤的人都没有,每个见了他面上伤口的人,届是眼观鼻鼻观心,默默不语。
唯一一个关心自己疼不疼的人,竟然还是一个捡来的疯子。
他侧眸望去,顾梧秋不知道从哪找来了一瓶金疮药,正小心翼翼地为他处理伤口。
药敷在脸上,先是一阵清爽的凉,紧随其后的便是火辣辣的烫,烫得齐日安心口发软。
齐日安歪着头,开口问道:“你是怎么疯的?”
顾梧秋嘴角一抽,道:“我不是疯子。”
“如初是谁?他和我很像?你在找他?”齐日安记得之前在轿辇外面前这人喊的便是“如初”这个名字。
顾梧秋手上动作一顿,说道:“本来是,不过现在不用找了。”
顾梧秋帮齐日安敷好伤口,齐日安嗅着鼻尖的清凉,突然找茬似的开口说道:“你不该不经过我的同意就给我上药。”
顾梧秋只觉得这齐日安怎么比安如初小时候还难搞。
顾梧秋奇怪道:“受伤了就治疗难道不对吗……你不会是看不起这药吧。”
顾梧秋决定纠正一下齐日安的价值观,说道:“是,用灵力治疗确实方便,但这不是条件所限嘛……没灵力就用药呗,又不是没用,瞧,现在伤口是不是不大痛了?”
顾梧秋也很憋屈,像这种小伤,他还是梧秋长老的时候,打个响指就治好了,哪还要擦药这么麻烦。
不过现在,不是变成凡人了嘛。
其实按照顾梧秋穿书前生活的世界,这种凡人的样子才他所熟悉的。
齐日安怔怔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真的没有一开始那样痛了。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顾梧秋。”顾梧秋勾起嘴角,“‘一声梧叶一声秋’的梧秋。”
齐日安起了莫名的胜负欲,可是他自小便被送到了延安寺,日日与佛经为伴,知晓的诗词实在是不多,思来想去,才自己偷偷改编了记忆中的一句佛语。
“我叫齐日安,‘是日已过,命亦随减。如少水鱼,斯有何安’的日安。”
日复一日地抄念佛经,为清除身上所谓的“邪祟”,不断地蹉跎着自己的日月,他像是一条鱼,被禁锢在越来越少水的池塘里,倒真是应和了他的名字,不见天日,苟且偷安。
齐日安神色阴霾,顾梧秋用力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乱引句!”顾梧秋笑着说,“分明是‘日升月恒,岁岁平安’的日安,这是你母亲给你取的名字?她这是希望你一生无忧,日日平安呢……”
齐日安一怔。
日升月恒,岁岁平安吗?
他的名字,竟也拥有这么美好的寓意。
齐日安突然之间,也没有那么讨厌自己的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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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已过,命亦随减,如少水鱼,斯有何乐?”出自:《普贤菩萨警众偈》
文中乐字被齐日安改成安字了
明天28号我要踏上回校的路程了,大概率没时间更新,提前跟大家说一下!
打副本爷也是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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