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灵羞赧一笑，“侧妃娘娘您可莫要取笑我，奴婢只是瞧着顾大人为人俊逸实诚，又刚正不阿，方才对他生了些钦佩之意，哪儿有您说的那等意思。”
    薛海娘自顾自走至矮塌坐下，笑了笑才道：“你若是真对顾大人生了男女之情也未尝不可，我倒是了解她的性子，他是可托付终身之人，若是你与他成了，我亦是欢喜。”
    阿灵撇过头去，遮掩潮红的粉脸，“您还是想想当下的正事儿吧。”
    薛海娘闻言也不再打趣，只是微微闭着眼，梳理着昨儿梁白柔所说之事。
    阿灵深知，薛海娘这一副状态之时，便是旁人不可打搅，且是她专心致志思忖着事情细节的时候。
    过了半晌，薛海娘蓦地睁开眼看着阿灵问道：“阿灵，你对清风此人可是熟悉？”
    不知是否是她错觉，总觉着这一趟入宫见着梁白柔与清风，似是与往常所认识之人不一样了一般。
    薛海娘也不知是否是她过于敏感，又或是因着旁的缘故。
    阿灵歪着头，手肘支撑着下颌半晌，方才侃侃道来，“也不算极为熟稔，可清风姐姐素来是极好的人，她先前便待我极好，瞧着我受旁的宫女排挤欺负，便将我收容到重华殿来。她平素待德妃娘娘亦是忠心的紧，这一点您也是能瞧得出来的……”
    薛海娘若有所思轻轻颔首，“如此，你也不算与她接触过深是吧……”
    阿灵轻轻颔首，“这个，这个倒也是，我确实不大了解清风姐姐。”她顿了顿，似是面露怀疑之色，“怎的，侧妃娘娘您怎么突然问起清风姐姐来了。”
    阿灵表示些许困惑与狐疑，她记着，似乎先前于清惠王府时，薛海娘也有此一问。
    薛海娘怔了怔，踌躇了一会儿方才道来，“对于清风此人，我倒是不甚了解……”她顿了顿，继而又道：“一直记着，你似是与清风极为熟稔，方才有此一问。”
    阿灵揉了揉后脑勺，又屈指揉了揉并不算挺直的鼻梁骨，讪讪一笑，“也不尽然，她虽是待我极好，可先前她到底是高高在上的一等宫女，我初来重华殿时不过是个粗使婢子罢了，后来，清风姐姐瞧着我伶俐又谨慎，方才遣我随着侧妃娘酿陪嫁——”
    说起陪嫁一事，阿灵自是会想起清惠王府，一想到清惠王府，阿灵便自然而然思及那仍是被禁足于后宅而不曾被处置的楚夫人。不禁愁上心头，拧眉问道：“侧妃娘娘，对于楚夫人的事儿您又是如何想得，您总不能待在这儿过长时日，届时，柳夫人便会以你的名义处置楚夫人，如此，叫她顶替了你的风头，奴婢想想便觉着很是不甘心呢、”
    正如阿灵所言，若真真是被柳夫人顶替了，由她在清惠王府树立威名，自然是极为不划算之事。薛海娘又岂会不曾想过这事儿。不禁揉了揉眉心，薛海娘倚在软榻上，背部倚靠在柔软的塌面，“即便是如此又能如何……”
    她顿了顿，方才道：“如今，德妃娘娘的事儿方才要紧，若是任由着重华殿这般落败，想来不出几日，以皇上的性情，不出几日便会忘了德妃娘娘的存在。”
    阿灵闻言，不禁抬眸多看了一眼薛海娘，她以往只晓得薛海娘与梁白柔之间私交甚笃，可如今看来，倒是比寻常人家的滴亲姊妹仍要亲密些许，已然是到了风雨同舟的地步。
    “既是侧妃娘娘您有思虑便好……”阿灵轻轻颔首，她是唯恐自家主子因着忙活这宫里重华殿的事儿，倒是将王府自个儿的正事儿给抛之脑后。
    薛海娘笑了笑，不忘提点道：“既是你晓得清风曾经有恩与你，那你也该晓得，这时候该去帮衬一二，近来因着德妃娘娘不受宠的事儿，连带着这重华殿上下的宫女太监也不尽心了起来，想来你也该晓得，昨儿我之所以不让清风多拾掇出一间空房来让你我入住便是因着这个缘故。”
    阿灵若有所思的点头，她自是晓得这一点，也知晓薛海娘言下之意，“可是，奴婢既然是侧妃娘娘您的贴身婢女，该随身侍候这您才是，”
    薛海娘无奈一笑，“我这儿无需你侍奉，你且去寻清风，给她打打下手便是。”妖冶潋滟的眸似是在无人窥探之处掠过一道深意。
    她虽说将梁白柔视作自家人，又一心一意信任着梁白柔，可前世遭人背叛的场景历历在目，她仍是无法忘怀，至今仍是如此。
    是而，薛海娘素来是个只相信证据之人，若是仅凭着梁白柔昨日只言片语她自是不会全然深信，是而才吩咐阿灵今儿去寻顾三，给顾三拖个信儿，她便是想借着顾三之口，打探清楚事情的始末与细节。
    她遣派阿灵前去帮衬清风，一来却是如她明面上所言，心疼清风一人打理重华殿上下，又要时不时面临钟粹宫宫女太监的冷嘲热讽；二来，便纯粹是薛海娘的私心，她想着，清风为人重情重义，阿灵曾是她亲手带出来的丫头，如今又跟随自己而来一同解决眼下困境，想来清风该是不会对阿灵有所戒防。
    如此，便可借着阿灵的眼，观察清风动向，也好探知，梁白柔昨日所言，是否当真是全盘托出，如实相告。
    若是有些许隐瞒……
    幽灰色的瞳仁略微呈现迷离之状，殷红的唇微微抿着，眉心亦是不知觉间已然微微拧起。
    虽是过了深冬，四季之中最冷的时节，可薛海娘仍是觉着风从窗牖灌入格外刺骨。
    阿灵走后，薛海娘便独自一人坐在偏殿的内室之中，烹煮着香茗，这重华殿虽无以往名贵茶叶，可从前余下的碧螺春倒也不差，饮热茶，望窗边飞雪，倒也是人间美事。
    若是并无梁白柔之事烦扰，想来应是极为美妙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