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看了看卫稷, “掌嘴。”
掌嘴的板子有一尺来长, 上面生满着铁刺倒勾, 一下去能扇得人满脸血肉模糊。
此刻十几张生满倒刺的板子用力打下去,这使得林枕棠看了一眼就干呕起来,她赶紧拿帕子捂住唇, 眼睛也闭得紧紧的。
贺乾渊察觉到了,他那双黑白分明的双眸此刻不带任何情感,残忍的有些令人恐惧。
他瞥过一眼林枕棠,然后站起身来。
“宋府的人,都该多长一只舌头。”说着,他看一眼卫稷,“今日,我就不一一动手了。”
卫稷点头,“属下明白,不会脏了将军的手。”
说完了,卫稷给手下的人一个手势。
瞬间,手起刀落,底下五花大绑的人都哀嚎起来。
到底还是舅父舅母,哪怕这么多年他们从未说过自己一句好话,还放任子女肆意诋毁自己,可是看到这一幕,林枕棠还是有些不忍。
她看不下去了,想站起身来,却手上一凉。
贺乾渊拉住林枕棠的手,他神色冰冷,看着林枕棠的眼神不带丝毫情绪,“阿棠,你该习惯的。”
习惯吗?!可是……这种血淋淋的场景,如何习惯呢?!
她想说什么,可是又干呕了一下,半晌之后,林枕棠才磕磕绊绊道:“枕棠胆子小,让表哥失望了。”
“是么?既然胆子小,就得多练练。”贺乾渊说着,伸手搂过她不盈一握的细腰,“陪我看。”
看到他们二人这样举止亲密,宋夫人张着唇说着什么,满是血污的脸上神情愤怒,想来应该是咒骂的话,但是她已经被割了舌,故此,一句话也说不出声。
“表妹你看,没了舌头,果真清净许多。”贺乾渊微微笑了,只是这笑容没有一丝暖意,尽是可怖的森然之气。
不得已,林枕棠只好陪着贺乾渊看着这一副人间炼狱的景象。
那些场景,令林枕棠只觉得脚底生根,整个脑袋都轰鸣起来。
她算是知道,卫稷为何是贺表哥左膀右臂了,这个人的确是手段繁多,且残忍至极。
但是令她更为恐惧的是,贺乾渊在看着这一切的时候,竟然没有丝毫的表情。
他始终是冰冷又漠然的目光,似乎不觉得面前的这些人,都是活生生的人。
或许在贺表哥眼中,人命,连猪狗牛羊的命都不如。
她看得时间越久,便越觉得——身边这个人,真的是魔鬼。
是修罗,是恶鬼,是毫无人性、鬼气森森的恶魔。
不行,她不能一辈子都在这样的人身边,若是太过靠近,林枕棠相信,终有一日,自己,还有整个林府,一定难逃厄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终于结束的时候,林枕棠已经手脚冰凉,浑身颤抖。
贺乾渊感受到了她手指的温度,于是,他双手合十,用自己的温度去暖女子冰凉的柔荑。
“现在是结束了,对吗……那、那表哥,能回府了吗?”林枕棠努力不让声音听起来过于颤抖。
“好,回去。”贺乾渊说着,就准备走。
但是林枕棠双腿软绵绵的,一丝力气也没有。
身侧女子软绵绵的,贺乾渊瞥她一眼,然后,当着一众士兵的面,贺乾渊竟然毫不避讳地将她抱了起来。
只是此刻,林枕棠还木然着没有回过神,她咬着唇,唯恐自己哭出声。
“你是怎么来的?”
突然,贺乾渊问起她。
原来他们已经到了宋府门口,此刻,这门口没有一辆马车,来时的马是林琛的,他离开时骑着回去了,故此,也没有林枕棠的马。
“我是……是和哥哥来的。”林枕棠只觉得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只好把头靠在贺乾渊肩膀上,“是小哥哥,他骑马带我来。”
听到这句话,贺乾渊眸色阴沉了一瞬,他冷笑一声,然后阴毒地眯起眼睛。
看吧,表妹是有家人的,她有兄长,有父亲,故此,她永远不是一个人。
若是……杀了她的父兄……那么,表妹可以倚仗的,便只有自己一个人了吧?
他要让自己成为溺水之人手中最后一根藤蔓,他要让自己深深刻在林枕棠的骨血之中。
轮回千百世,地狱十八层,他也要让她记着自己。
记着他,永远不忘记他,也永远……不会松开此刻抱着自己的手臂。
“阿棠啊……”贺乾渊阴毒地低声暗叹。
这一声中,有太多林枕棠听不懂的东西。林枕棠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抬眼去看贺乾渊。
她仰脖抬眸,只看到表哥冷峻的眉眼。
一如既往的冰冷,似乎没有任何感情。
好在青鹊和烟雀驾着马车来,倒是让林枕棠松了口气。
她不愿和表哥同乘一匹马,毕竟,如果是起码带着自己,她少不得要紧紧贴着贺表哥的。
如此看来的话,还是马车好一些,到底马车空间会大点。
已经夜幕四合,今日她连惊带怕,又见了那些残忍景象,故此看到马车内,青鹊和烟雀为她准备的糕点,是一点胃口也没有。
马车里林枕棠吐了三次,却也只是吐了些清水。吐了三次以后,她眼前发黑,几乎就要支撑不住。
而等终于回了府,只堪堪迈过将军府的门,青鹊和烟雀正准备侍候她赶紧上榻休息的时候。林枕棠只觉得眼前昏沉,然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似乎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梦见了许多可怕的场面。
等她抽泣着醒来的时候,依然是深夜。
不知道梦见了什么,林枕棠只觉得自己根本喘不过气来,她双手掩面,不由得哭了出来,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在身上的锦衾上,林枕棠这才发现被子已经换了新的,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是没有见过的一套。
她正想唤人进来问,却又突然听到耳边传来浣洗什么东西的声音。
她寻声看去,看到贺乾渊正在自己的铜盆内洗着什么,她刚醒来视线不清晰,只这样模模糊糊看过去,好像是……自己的帕子。
听到她醒了,那人转过身来。
他容色如冷月,墨眉平目仿佛画作,一双长睫平铺,添了许多秀美,但那高鼻薄唇,却也透出阴冷与漠然。
“醒了?”贺乾渊说着,靠近了林枕棠,他细长的手覆上林枕棠的额头,“你一直在发烧。”
林枕棠顿了顿,才明白过来自己是生病了。
突然,她觉得自己额上一凉,原来是贺乾渊的额头抵过来,试她额上的温度。
那一刻,四目相对。
此刻,她看到贺乾渊,只觉得害怕,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好低下头,轻声道:“是表哥照顾我的么?谢谢表哥了……”
“无妨。”贺乾渊说着,又坐在她身侧。这一次,他罕见地没有阴冷之色,甚至声音中还带着一丝温柔,“你睡着后,果真很乖巧……”
听到这话,林枕棠只觉得可怖,她怀疑表哥是在暗示什么,便赶紧道:“枕棠醒着的时候,也会乖巧,也会听表哥的话的。”
“是么……”贺乾渊的长指慢悠悠划过林枕棠的脸庞,他低声道:“那就好。”
“表哥,你照顾我到这个时候,一定也累了吧,你也上来休息吧……”
“不必了,我军营还有些事。”贺乾渊说着,抚摸腰间的玉璏,“肃王造反了。”
林枕棠听到这话,心中一顿,她慌忙道:“是,表哥,你去吧……”
“嗯。”贺乾渊应了一声,然后取过桌上的长剑,“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还有,这府中看谁不顺眼,尽可杀了。”
这话可怕至极,林枕棠转过脸去,她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嗯”了一句。
听得贺乾渊脚步远了,林枕棠放了些心,她刚刚回身躺下,但没想到,那人又折了回来。
那一瞬间,林枕棠只觉得自己的心又揪起来,不过还不等她说什么,表哥俯身下来,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
她尚怔愣着,那人又离开了,这次是真的走了。
她摸着额头刚刚贺表哥双唇触碰过的地方,只觉得不真实。
突然,门被推开了,青鹊和烟雀一前一后哭着来了,看到林枕棠果真已经醒了,她们两个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小姐,你吓死我们了……”青鹊哭得最厉害,“这好端端地,怎么就、就……”
烟雀也擦着眼泪,“是啊,小姐昏迷了好几天,大夫来看过多回了,只说是惊悸所致,但是方法试了许多,小姐就是醒不过来……”
听到这话,林枕棠大惊失色,“我竟然……已经睡了三天三夜了吗?”
“是啊……”青鹊说着,都抽泣起来,“好在、好在贺将军对小姐很好,这几天,他寸步不离地陪着小姐,给小姐喂药、擦身,还有换衣服,都是贺将军亲力亲为的,他都从不让我们动手……”
“因为将军不让我们靠近侍候,所以……没办法,我们两这几日就一直在门口等着小姐,我们就害怕、就害怕……”说到这里,烟雀闭上眼睛,说不下去了。
看到自己两个丫头哭成这样。林枕棠赶紧微笑着安慰道:“都没事了,都过去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别哭了。”
她说着话,却有些疑惑,便不由得又问道:“这几日,都是表哥在照顾我吗?”
“是的小姐。”烟雀擦着眼泪,点了点头,“贺将军一直亲自照顾小姐,事无巨细,从未让我们过手,说起来,他也是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了。”
是么……既然如此,怎么不休息一下,便又去军营……就算十万火急,也得先休息一下的吧……
林枕棠还在出神,却又听青鹊开口道:“小姐,说起来真奇怪,贺将军那样冷漠凶狠的人……”她说到这里,害怕地压低了声音,“耐心却是极好,奴婢这几日来,从未看他对照顾小姐有过丝毫不耐……”
烟雀听到这话,也不由得点点头,“说起来,奴婢也是没看出来,将军对小姐,是真的很上心。”
表哥对自己,好么?这话让林枕棠沉下目光来,她眸色复杂,心绪涌动着。
就在此时,青鹊又道:“对了小姐,老爷已经同意贺表哥母亲上宗祠了。只是……老爷是不太情愿。毕竟,小姐也知道,就算是未嫁之女,也少有能上宗祠的……”
林枕棠自然知道,宗祠之中,大多是男子与男子的配偶,如今放早就逐出家门多时的姑母上去,的确不合规矩,只是……
“罢了,就听表哥的。”林枕棠沉声道:“不要和表哥作对。”
她说完话,又回身躺下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不论何时,总是精疲力尽的。
***
这几日,林枕棠一直在府中休息,对将军府以外的事情根本没有在意。
但是她却不知道,这大齐的天,在她不经意的时候,已经开始悄悄地发生着变化……
第7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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